冯 珂:那一茆黄刺梅,在心田翻腾

作者: 冯 珂 来源: 转载 时间: 2018-11-30 07:42 阅读:

  藤条花枝条拱着身躯,浓密的、带刺的枝藤满身都缀满星星点点的花骨、花朵,这些深深浅浅的黄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如流线一般在风中悠然地晃动着,在荒无人烟的山里优雅地绽放。她们有的全部绽开,如一团热烈的火,围在一起燃烧;有的花朵半开,微微露出鹅黄的花蕊,仿佛初涉人世的孩子,探着身子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尘世;有的花骨朵刚刚形成,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娇媚,像位害羞的小娘子。这些花很不起眼,但是却让人看着就心里暖暖的,那种朴素的花瓣好像一直在冲着山谷低语,也好像对着我诉说,我竟不自觉的也对着她们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她们早已带走了这些时一直压在我心上那些迷茫苦楚的事。我沉浸在这繁密的花朵的光晕里,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谁是自己,所有的一切暂时都不存在,有的只是精神的宁静和心情的愉悦。而东山的黄刺梅,带给我的不仅仅是这些。

  多年以来,我已经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去东山走走,看看占满山山峁峁的黄刺梅,听听耳边喃喃细语的风声,这似乎早已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或者说她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第一次遇见黄刺梅是十年前的五月份,我是外乡人,那时刚来神木不久,面对陌生的环境、人事以及工作生活中诸多的不如意,让我有点消沉甚至是堕落,一时间竟然茫然的不知道何去何从。那天,一个人失魂落魄闷着头走在熟悉的街头,偶尔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总感觉天空的云太浓,太沉重,整个上空像用一把大刷子,给天空涂抹一层淡淡的灰,让人越发显得不安。不知不觉走到东山脚下,看着眼前突兀厚实的山石,仿佛更加重了我理不清的心事。
  来神木之前我不喜欢大山,更不喜欢重重叠叠的沟壑,总觉得那种厚实的土疙瘩,远不如河套平原及北草地的平滩来的敞亮、来的痛快。可是那天我还是不由得顺着土路朝山上不停地走去,额头渗出的汗渍混杂着飞扬的尘土,使我越发变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越是这样,越是赌气,就好像把一肚子的委屈都撒给这条艰难的路,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爬到山的最高处。
  那一刻我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震到心灵。满山满坡的黄色花,从高高的山峁,到深深的山谷再到大大小小的山洼,无处不花,一大簇,一大簇的黄色藤条花肆无忌惮的直扑眼帘,从未见过开的这样倔强的黄色簇花!我使劲揉了揉眼继续看,不!这才发现这不是一大片花海!只是三五簇一起,三两簇相连,或是一簇独驻!这看似柔软的枝条,在漠北的大山上,在如此恶劣的生长环境中,居然倔傲的点缀着粗犷的原野,给原本空旷、苍茫的山一下子注入鲜活的灵气!我心就好像在麦浪里上下翻腾。
  我伸出手轻轻摘了一朵小花,看着她娇小的身躯,稚嫩的花瓣,在这苍茫的深山里,随时等待风雨的袭扰,随时抵御黄沙打击,但是她们从没有想过退缩,也不可能退缩,默默的坚持了一年十年或许更长,她们处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顽强的挺着坚毅的小脊梁,悄无声息的衍生着下一代,悄无声息的花开花落,悄无生息的延续生命。不管有没有人欣赏,不管有没有人为它驻足,她们始终平静的绽放与凋零。我不由得对她们萧然起敬。
  看着其周围密密匝匝的石块瓦砾和稀疏的杂林丛草,我凝望了好久。忽然觉得此刻的我就是这些无名小花,或者说这些簇生的花就是我,同样是平凡中的一员,可我却在艰难面前懦弱的抱怨甚至堕落,而她们却在残酷的环境中倔傲地活着,不光是活着,还把美长久的留给大地,留给荒芜人烟的大山。想到这里,我缓缓的垂下眼帘,躲闪那一族族小花向我投来的鄙夷目光,也仿佛听到了她们对我肆无忌惮的嘲弄,这些声音顺着风的方向飘到山的那边,隐隐有回声传回来,与我心里涌出的复杂情绪猛烈地碰撞,一个激灵,我突然明白了很多,没有思索,对着大山,也对着这些簇花,拼劲全力喊了起来。
  下山后,我翻阅资料,才知道这种朴实的簇生花叫黄刺梅。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坚持去看她们,不论什么季节从没有打断,就如看望老朋友一样,每一次上山都会对着她们倾诉心里的千肠百结,或者对着她分享喜悦,分享一路成长的片段,每一次,她们都轻轻摇曳着枝条,探着身子对我点头,而我全明白,根本不需要解释。
  这一坚持就是十年。
  前几年,黄刺梅只出现在山上,可是近两年,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她们陆陆续续地进了城,或在街道两边或在乡间民宿的院落。不论在哪,这种景观植物都散发着雅致的气息。我猜想,大概是麟州的百姓也发现她们与众不同的气质吧?
  站在山上,俯视麟州古城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我不由得陷入了各种沉思。这座古老的城,这个城里的我,虽然历经风雨,可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和黄刺梅一同成长。这种历经繁华落尽之后的真醇和平静,毫不矫揉做作,正如那一簇簇深深浅浅的黄刺梅。

赞助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