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芒:悲悯情怀总关诗

作者: 张光芒 来源: 时间: 2020-05-11 15:55 阅读:

 

王啸峰近年厚积薄发,精品佳作接连问世,激发了文坛的集中关注。继散文集《苏州烟雨》《吴门梦忆》《异乡故乡》与小说集《隐秘花园》《吴城往事》之后,最近新作《浮生流年》再度出击,标志着他的创作生涯进入了一个新的里程。该小说集收入的十余篇小说,各自独立,同时又具有内在气质的精神关联。从《米兰和茉莉》《卡瓦萨基》《夜来香》这般少年意气充盈的青春叙事,到《剃刀》《冰岛》《漂白》的城市日常书写;从《洪老老》《鼠的迷惑》《独角兽》等志人志怪式寓言,到以《镜像世界》为代表的科幻类题材,均显示出作家独特的审美品格。通过记忆的追索与重构,自我的反省与救赎,以及时代精神文化状态的探寻与摹画,《浮生流年》叙写了个体灵魂之痛的发生、挣扎、异变,在幽微曲折的人性隧道和深不见底的精神暗谷中探寻生存的奥秘,时空的迁延交错和文字的峰峦叠嶂之间缭绕着氤氲缱绻的诗意,展现出先锋气质和自由创造的无穷魅力。

我们看到,那些现实生活中原本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人物,他们不为人知的所感所思,不为人察的言语举动,在小说中获得了细腻观察、描摹的合法性。而那些在别人眼中不起眼的大小物件,像是卡瓦萨基、双鱼钥、剃刀、书本等,都承载着浮世感怀的种种隐喻,和其笔下那一首首流淌的乐音一样,点化着时代和个体的精神情态,在过去、当下、未来之间穿梭往复,建构起一条时间意象的河流,映照着情感世界的浪涛涟漪。《米兰和茉莉》中的“月朦胧鸟朦胧”,终归心意朦胧,这“高级童话歌”如何给懵懂少年带来无数喜悦欢欣才是小说真正关注的叙述重心。《鼠的迷惑》借助动物的视角,吟咏着窄巷子里小保姆卑微却丰富的爱与哀愁。还有《小苹果》这种缭绕于芸芸众生耳边的无心之调,也在有意无意之间坦露着人物潜意识中的深微婉曲。王啸峰的小说打动读者、摄人魂魄之处,显示着叙事者熨帖温润的胸怀与观察世事、勾画人心的审美力度。

当然,这盘旋心底的浅吟低唱和那些具有象征意蕴的事物一样,并非只是叙事者人文浪漫情愫的表征,更是敞开人物心灵隐痛的密符。这使得王啸峰的小说叙述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强烈的社会批判力与人性反思维度。《双鱼钥》里的出租车司机被罪恶感追逐而噩梦连连。《漂白》里银行职员计划亡命天涯、漂白身世,又不时陷入追忆的迷茫。《冰岛》里的退休新闻记者因出身卑微而异化为枭雄恶魔,承受着灵魂之火的炙烤。还有《米兰和茉莉》等文本中那一个个“心存幻想”、爱欲鼓荡的青春少年,他们的童话总是被残忍现实、无常命运打碎破灭、燃成灰烬。

王啸峰迷恋神秘但不止步于神秘,热衷揭示但不浅尝于解构,书写绝望但又反抗虚无。正如其借助《夜来香》人物之口所说:“也许,人要等上若干世纪,才能略微懂得一些光明和黑暗的道理”,虽然漫长,但终究还有希望的路径可供人类发掘。在反思、自省、追问的现代性视域的背阴处,我们看到了越过懵懂迷茫、痛苦堕落的人性裂缝的那道曙光。因了这道悲悯之光,在王啸峰打造的时空交叉、想象与现实相互映照的文学花园里,那一首首歌谣历经沧桑已然幻化为灵魂的摇篮曲:“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夜来香》)因此,“当爱已成往事”(《路口》),“泪的托卡塔” 仍会令人灵魂颤抖(《冰岛》)。在堕落沉沦中,“真正把个人与海洋、宇宙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轻音乐《海岸》”仍旧奏响一曲挽歌,令那一颗迷路的心短暂恢复了少女的纯真。(《漂白》)

“流年里我们都很少赢过别人,更很少超越自己。”小说集封面这行小字与其说是悲诉,不如说是和解。对话昨日与审视灵魂建构着今天的自我,宽宥、忏悔、和解,这也许是另一种意义的成长:不是成长为一个理性或者成功的个体,而是寻找释然的彼岸。

王啸峰像一位武林星宿,不疾不徐却后劲十足,掌风凌厉,躲过了“新状态”“新生代”等种种风流名号,在众声喧哗又显疲惫的当下文坛异军突起,潇洒挺立。

(《浮生流年》王啸峰/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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