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 白:只剩下风的声音

作者: 庞白 来源: 原创 时间: 2019-07-28 13:06 阅读:

  

西山晚钟

 

余晖遍野。

山下的大藤峡、白石洞天,找到了它们的位置。

北回归线,陪黔江、郁水来此,进浔江,见东塔回澜,并见证了大成国国都秀京,如飞尘,落下来,成城——浔州古城。

 

“尘世路间,不觉忙忙终日;碧云天里,何妨息息片时。”

天地间的冷暖,在世间一角,相濡以沫。

那么多平静。一点涟漪的愉悦,就可以把自己淹没。

而岁月无言,在山坳,去留无意。

 

晚钟声起。

远远的,夕阳中有一架马车,沿山路滑过。

三五鸟雀,自树林中升起,其中一只飞到了马车前方。

一条小溪,伴山路,低声呼吸。

 

世间的纷争、烦恼、无着,如雾霭升腾,隐入茶山。

山间最后一丝残阳,照亮归一之万物。

夜晚,因黑暗而渐次明朗。 

 

漓水之上,凌波微步,九马画山 

 

时光在漓江上似乎全是清脆、欢快、明亮的。

然而,它们横空出世之后,这一段江山,画风突变。

——九匹马!

 

锋棱突出,清瘦的骨头,刀光剑影中,从容飞渡;

澎湃血性,灼热的气势,千军万马里,飞腾如虹。

它们,月黑风高之夜越过大山,

它们,蹄声犀利之响踏破岁月。

山河万里,繁华无限。它们,只从江面上一掠而过,给荒凉以欢呼,以奔腾,以凝固后依然不可阻拦的自信的锋芒……立在甲天下之山水丛中。

 

圆月高挂,而冲锋在即——

九骑,即全部。

轻生重死的九骑,大风一般,要掳走光阴! 

 

大明山上杜鹃声

 

嘘——

低点声,再低点声,或者谁也别出声,把道路让开——

错过春天的千百里杜鹃,一下子全开了。

 

短柄杜鹃、华丽杜鹃、广西杜鹃、贵州杜鹃、毛棉杜鹃、红岩杜鹃、北江杜鹃、山桃花、深山含笑身边,赤松林、刺槐、麻栎,还有银杏、杜仲、水杉,也曾开过花。连翘、白檩、扁担杆子、胡枝子、绣线菊、石竹,一样成长过。

那些倒在山坳里的松叶和断枝,忧伤早已化解。

大火中消失的大树,业已超生。

 

枝条上,怒放的杜鹃,站在摇晃中,多么香,多么艳,多么忘我。

它们有幸站在高处,站在大明中,目送季节中所有扭曲的光阴远去,然后迎来属于自己死亡的荣耀。 

 

八角寨,秋林无语

 

所有树木都不需要再次确认。

它们何其相似。

仿佛合一的树下,鸟儿低头觅食,蚂蚁爬过树皮,杂草四处蔓延……燃烧和寒冷相依相伴,温暖和死亡比肩而立。

这集体无意识的原野,是个人英雄主义的山峰。

无明亮,无黑暗,无邂逅,无错过,无悲悯,无欣喜,无惊讶。

这里瞬息万变,这里千年不动。

所谓天翻地覆,在此山林小道中,等同微风吹过高矮不一的树林,等同一片树叶在微风中随意落下。

等同天高云淡,北雁南飞——

一声声低沉的呼唤,胜过万千马匹惊天嘶鸣! 

 

只剩下风的声音

 

 

暴雨过后,猫儿还蹲在那里。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瑶之山,临于西海之上……丽麂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山海经·南山经》)猫儿披青绿衣裳,站云雾中,送漓江和资江远去。

它马一样,仰天长嘶,期待越岭之巅纵身一跃。

 

瞬息万变让人陶醉的悠和秀,有着难以把握、危机四伏的雄和险。

美,从来不会无声无息、无始无终、无边无际。

美,有美的源起、延展和纵情,也自有美的内敛、节制和神秘。

尤其猫儿山的美——

寒武纪时期形成的褶皱山,雄壮又残忍;

峰岩,岿然不动却变幻无穷;

潺潺而出的涓涓细流,应天地之音拔地而起。

 

——仿佛只剩下风的声音了,如灰烬掠过,在世间,无依无靠。

但如今,大山用短暂的青翠替代远古的枯黄,云层之上,呈现爱恨情仇。

一想起那些翻滚的云,它们竟无处不在,似随时可展开的一掌星辰,一场未曾虚构的千古风月。

 

 

 

 

作者简介:庞白,男,广西合浦县人,出版有《唯有山川可以告诉》《慈航》《水星街24号》《天边,世间的事》等。中国作协会员,报纸副刊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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