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成:从三轮车夫到全国著名散文家

作者: 来源: 西部散文 时间: 2018-05-25 09:35 阅读:
刘志成:从三轮车夫到全国著名散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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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作协主席铁凝与刘志成合影

阅读提示:刘志成,1973年生于陕北,2007年就读鲁迅文学院第七届青年作家班,2007年加入中国作协会员,现为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主席,国家一级作家、《西部散文选刊》杂志主编。散文《怀念红狐》选入苏教版高中语文选修课本。著有散文集《流失在三轮车上的岁月》等12部作品集。主编《中国西部散文百家》(上下册)等散文选集15本。获全国第三届冰心散文奖、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入围奖、2010年华北五省优秀教育图书奖,内蒙古政府第八届、九届、十届索龙嘎奖,内蒙古党委第九届、十届五个一工程图书奖等100多项奖项。曾被文学界誉为“2003年内蒙古文学年是刘志成散文年”,获评内蒙古本土十佳作家,参加过全国第六届、七届青创会。内蒙古作协签约作家。

 

  1973724日,刘志成出生在陕北神木贫脊沙区的一个赤贫家庭。

在这里生存,如何渡日糊口却成了人们通年奔波不息的唯一向往。刘志成的祖父、父母亲是勤劳苦受的庄稼汉人,通年累月起早贪黑的劳作,换来的仍然是不得温饱。母亲每年养一口大猪,到年终连猪头猪蹄都不舍得吃,全部卖掉,以潦补买不起灯油、食盐、窗户纸等无法避免维持生计的开支。

母亲在刘志成很小的时候,就因病丧失了上地的能力。生活的沉重洞穿了他的童年。挑草、铡草、割柳……

这些成年人才干的重活,统统地压到刘志成薄弱的肩上。

到了上学的年龄,别人家孩子欢天喜地拥入了学校,他却在父亲的犹豫中,无限失落地徘徊在学校大外。

 1980年,刘志成在瑶镇乡沟岔村上了小学。每次考试,他语文都得“鸡蛋”。但数学却特别的好,几乎每次都是100分。这主要得益于他私塾出身的爷爷。每晚吹灯后,两鬓披雪的爷爷轻盈的呼吸和呼吸中陶醉的声音,同黑夜一块进入了刘志成的心域。爷爷常考刘志成一些乡人认为很难的算术,诸如“树桩拴马”、“鸡兔同笼”、“猴子吃馍”之类的问题,或是教些“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子曰诗云”,但刘志成对那些子曰诗云不感兴趣,倒对爷爷教的民间数学兴致挺高,因为他可以能拿着这些难题向伙伴们“卖弄”,满足于一种简单的心灵的陶醉。由于语文跟不上,刘志成念了三个一年级之后才勉强升入二年级。语文老师正好是当民办教师的二姐夫王来虎。二姐夫王来虎自然会给刘志成吃一些偏饭,他迫着刘志成每天写日记。开始总觉得无话可说,但渐渐坚持下来,刘志成居然对作文有了纷扬如絮的激情,二姐夫王来虎还时常把刘志成很幼稚的文字拿到班上讲评。

也许,从那时起,文学这颗种子,已种在了刘志成的心域。偶尔有一次,他见村里七叔刘银柱炕台上搁着一本《月唐演义》的通俗读本,顺手拿起翻了几页,想不到居然也能看出点意思来,看着看着就入了迷。于是借回家,又向他二姐夫王来虎借了字典助读。每晚做完功课后,刘志成都要躺在被窝里凑着昏暗的煤油灯津津有味地看一半小时。那时煤油一斤一角五分钱,柴油八分钱,家里穷得买不起,父母便数落刘志成,而他依然默不作声熬油点灯读课外书。自此,刘志成便常向七叔借书看。虚幻中的人物,就那样被一个个夜晚聚集在一起,在纤绿的梦里摇摇晃晃。正是一本本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小说靠近了刘志成的睡眠,在苦得化不开的童年,宝蓝的心空才没有坍塌下来……小说迷七叔,藏书甚多。

到四年级时,刘志成已读了《三国演义》、《水浒》、《聊斋志异》、《红楼梦》等一百多本书。 

刘志成稍微懂事就处在沉重繁忙的劳累中,放牛割草,挖野菜帮助大人劳作。上学时因买不起书本,父母无力供养一次次面临失学,但从小聪明的刘志成,求知欲望很强,哭着恳求让他上学,祖父看到他渴望学习,就想方设法借债让刘志成圆上学的梦。1987年,刘志成到了瑶镇乡瑶镇中心小学读五年级。住校念书,学校的伙食好不在哪里。一是学校的饭菜油水少,二是数量也不够,对于他们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来说,总是处于半饥不饱的状态。在校期间的所有活动,除了学习、体育锻练外,就是想办法能找到吃的东西。夏季利用星期六、日的休息时间,他和同学们成群结伙去野外采山杏,掏苦菜,山杏熟了才可吃,可熟了,也只能采几天,过了那几天也就没了。最多的就是挖苦菜,大家把挖到的苦菜拣净、洗净、用修铅笔小刀裁短些,然后装到罐头瓶子里,压瓷了,先倒点开水烫一会儿,等开水凉了,挖出去,再撒点盐,倒点醋,就制成了味道清香,微苦酸甜的苦菜罐头,大家争着抢着吃。   

那时,教刘志成语文兼班主任的李俊刚先生想摸一下大家的底,便进行了一次作文考试,题目是《天空掉下一把头发》。当时,刘志成灵机一动,模仿《红楼梦》第一回石头刻其下凡经历与《西游记》中猪八戒戏嫦娥的典故,杜撰了一则荒唐的故事:“天空掉下一把头发,发里夹信一封,信上叙其发为孙大圣毫毛,缘因大圣酒醉戏嫦娥,闹天宫。观音念紧箍咒将其降伏。悟空懊悔莫及,特拔下一把毫毛抛下界,赠有缘者以济世”云云。不料,刘志成的杜撰竟赢得了李老师的青睐,并夸耀说刘志成是棵“好苗苗”。李俊刚老师常给刘志成指点写作窍门,还曾送过他好几次书。也是在那个阶段,刘志成迷醉在现代诗与散文的神秘里。

贫瘠的故土,被刘志成黄黄绿绿的文字涂抹得绚烂而静穆,弥散着一脉明媚的气息。当然,也有无奈。

2003年内蒙古作协、《草原》杂志作品研讨会 

刘志成向幻美的文学梦靠拢,多受益于先生。李俊刚的诗与散文有好几本,那些作品刘志成都曾看过。但究因阅历太浅,那些诗读不大懂。不过刘志成还是试着写了一首《献给老师的歌》:

 你给我一杆鞭告诉我这就是母亲

你给我几本新书告诉我这就是乳汁

你给我一个板擦告诉我挥擦就是奉献

你给我一张奖状告诉我奋斗就是青春

你让我润泽一切干渴心灵告诉我要当雷锋

你为我批改作业告诉我红钩象征着善良真诚

……

 李老师说刘志成的“诗”离诗的境界还尚远,说诗是一种不定向的越轨思维,是诗人感情积累、生活体验、人生经验、知识修养、创作方法、艺术技巧等因素凝聚而成的。诗歌缺乏生命力主要是缺少了生活的积累,只有使文学回到生活中去才有深度、有广度,才会在合情合理中写出与众不同的作品。纯文学就是做人,做人就是纯文学。刘志成那时似懂非懂,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很虔诚的样子。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刘志成被迫休学。但他心里是不甘心就此放弃自己读书、考学、走出黄土地的梦想的。为了延续这个梦,刘志成辗转至内蒙古乌审旗,鄂托克旗等地像“盲流”一样外出,踏上了父辈们曾经风宿露餐长途漂泊的道路,打工干活积蓄开学后的必要费用。刘志成以一个寻常少年难以负荷的繁重劳动,换取微薄的收入。别人干不了的重活、赃活他抢着去干。 

期间,刘志成给一户人家脱泥倒胚子。用脚和泥,几天下来,脚上一道道裂开来的血裂,疼痛致使刘志成走路都成了一种奢侈。用主家的破布条捆起来,强忍着疼痛继续干活……当刘志成留着一头因舍不得花理发钱而迎风飘飘的长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时,在家门口迎头碰上出门的弟弟,童心未泯的刘志成顽皮地掏出一副墨镜戴上。你找谁?刘志成不说话,径直往门里走。弟弟着急了,一把拉住刘志成问:你是谁,怎么不说话就往我们家闯?他把眼镜一摘,哈哈大笑说,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弟弟这才认出是刘志成。母亲听见动静也出来了,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牵肠挂肚的儿子,还没说话,母亲就一把抱住刘志成哭起来。

有一次,刘志成的父亲在鄂托克旗补银兔嘎查揽工。刘志成也准备前往补银兔嘎查当小工。由于雨水连绵,道路被冲断,班车走到中途原路折回。刘志成只好下车步行前往八十公里外的补银兔嘎查。雨水依然在继续,浑身被雨水浸泡的刘志成又冷又饿。人烟稀少的草原之上,二三十里地才会出现一户人家。看到蒙古包的那一刻,欣喜的心情溢于言表。走进蒙古包,刘志成和主家要了两个冷馒头,就着一碗冷水,囫囵吞枣地咽下。吃过馒头的刘志成浑身有了力量,在问清了方向之后,又一头钻进了夜色中,继续朝着雨中迈进。几个小时之后,疲惫的刘志成,终于看见了一座柴敖包。这时雨水已渐渐消停。刘志成脱下身上的衣服,用力拧干衣服之中的水,在恐惧、饥饿与疲倦中,躺在柴敖包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一睁眼,太阳已经出来了。刘志成又开始赶路,直到中午,才赶到补银兔嘎查见到父亲。

刘志成的求学生涯也是在一波三折中走了过来的。每天放学后,他就早早回家割草放羊,为母亲分担家务;农忙时分,他中午和傍晚在田间忙碌。尽管全家三代人拼命在田里上刨闹着,但由于土地贫脊,干旱少雨,全家人的生计还是无法维持。寒署假,刘志成得去工地上揽活、挖泥脱坯,以便尽可能地多挣一些下学期的学费。尽管如此,家里的经济条件还是越来越差,刘志成的弟弟只上到小学二年级便辍学了。

初中毕业后,刘志成家庭生活更加拮据,贫困潦倒,实在无力供他上高中,父母含着眼泪劝刘志成放弃上高中的念头。当听到自己不能上高中的情况后,刘志成就如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心如刀挠。他给远在鄂托克旗的姑姑打电话,姑姑知悉了刘志成的情况之后,让他在村里贩卖树木拉到鄂托克旗。在爷爷的帮助下,刘志成从村里赊了两车树木。卡车行至中途之后,路况已经极其糟糕,更为不幸的是,卡车在伊金霍洛旗纳林希里苏木的旷野,突然抛锚。司机让刘志成站在路中朝着飞驰的过路车求助。由于过于焦急,一辆驰骋而来的过路车,紧急刹车,在刘志成脚边才停住,差点将他撞飞。过路车司机在停下车后,拉着一把摇把,并大骂着刘志成“不要命了”,还要打他。幸亏拉运司机从背后拦腰抱住过路司机,在一番好言安抚之下才得以平复。一路颠簸运到内蒙鄂托克旗,为了省钱,刘志成没有雇工人,独自爬上车开始卸木料。不料,一棵树木从身边滑落,重重地砸在他的脚面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他,依然一瘸一拐硬撑着卸完了树木。这次贩卖树木刘志成从中赚了1100多元,得以让他重回校园,继续上学。

1991年,尚在神木中学读高一的刘志成,一篇作文《老家沙柳》发表在了《全国中学生优秀作文选》上。接到样刊的那一刻,他的心情激动得无以言表,一个人独对黄土,默默地坐了好久。那时,学校晚上按时熄灯,依然求知若渴的刘志成就用小纸筒遮个小手电筒看书,唐诗宋词,三国水浒,《滕王阁序》、《醉翁亭记》,背得滚瓜烂熟。上学期间,家境贫寒的刘志成常常收不到父母的生活费。为了能够上学,有一段时间,刘志成每天只能吃一个馒头,没有余钱打菜。由于惧怕其他同学看到之后引来笑话,他只能躲在宿舍里独自一人偷偷吃饭。终于有一天,和刘志成住在同一个宿舍的同学杨俊峰发现了这个刘志成尴尬的小秘密。硬是将他的菜,每天拨半份给刘志成……高中三年,刘志成的作文不断在各级大赛中获奖,也有一些散文、诗歌在各地报刊发表。高三后半年,刘志成出版了自己生平的第一本诗歌、散文合集《魂牵梦系黄土地》。凭着自己坚强的毅力和艰苦卓绝,刘志成完成了高中学业。同时在一些稍有名气的刊物上,报纸上发表了自己的文章。贫困不堪,不得温饱的家境再拿高昂学费上大学是根本不可能了,所以刘志成高中毕业后也只好回家务农。

《魂牵梦系黄土地》出版不久,收到了包头的一个陌生朋友刘淑萍的来信。她说,煤城大柳塔有一个男孩曾一下子买过他的两本书,男孩是她的小表弟。接过男孩送她的一本《魂牵梦系黄土地》,她陷入了散发的油墨清香里。她认为刘志成的文字与北方这块土地同一旋律,该空灵的就空灵为鸟声,该硬朗的就硬朗成岩石。文字的世界是异常丰富和广阔,有一股现实最真实的气息。

一纸的黄土味,悠远而不失渺茫。读完信的刘志成,热泪洗面。有这就够了。这样的理解,令刘志成在一些白天或黑夜里一次次激奋不已。

1994年,高中毕业后,刘志成被聘为一家地方报的副刊编辑。编辑部与图书馆一墙之隔,他每周都要借阅一大摞书籍,《茶花女》、《鲁宾逊漂流记》,他都读得津津有味。在那段日子,由于经常到群众中采访,刘志成发现许多民俗民歌正在物质大潮中渐临消亡。像一团揉皱的纸样的陕北地界,令他倍感了心灵的温暖,也令他震动不已。那块土地长久积淀的东西,强烈地震撼着刘志成的心。也令刘志成开始了冷静的反思……刘志成生在陕北,陕北给了他生命,也给了他艺术情怀。刘志成一直在思索笔下的文字怎样才能如石击水,发出一声脆响,随着水波扩散出粼粼诗意?怎样才能以激情的渴念和怀想,深邃的忧患意识体悟土地的体温和脉跳?

由于经常深入群众生活采风,刘志成发现许多民俗民歌正在物质大潮中渐临消亡。面对陕北民歌里的爱情和理想风一样的远逝,他自然快乐不起来。后来,刘志成终于在疼痛中作出决定,抢救那些已临消逝的音符。为此,他像一只鹰,滑翔在陕北的山山峁峁里,在三年多痴迷地搜集中,那望不到头的山梁,时常他热泪盈眶地看不够。骨子里氤氲着山间大寂静的刘志成,在走访近四百位民歌手后,终于把《活格睁睁扔下妹妹你走呀》的民歌集编辑完善。他带着整理好的稿件四处奔走,但没有一个出版社愿意无偿接纳并出版。刘志成内心无比沉重。为了陕北民歌这朵艺术之花最后的瞩望和持守,最终他选择用打工挣来的钱,自费出版了民歌集《活格睁睁扔下妹妹你走呀》和民俗散文集《塞北风情录》。

1995年,刘志成和妻子高彩梅结了婚。为了维持家计,他只好在工地上打苦工。但刘志成割舍不下文学,隔一段时间便辞工出来,专门在家“爬格子”。这期间,他大量阅读了波德莱尔、卢梭、夏多布里昂、屠格涅夫、巴乌斯托夫斯基、惠特曼、雪莱等人的散文,蒙田、帕斯卡尔、兰姆、雅斯贝尔斯的随笔,卡夫卡、劳伦斯、海明威、斯坦贝克的札记日记,耶稣、叔本华的箴言等欧美经典散文之作。随着刘志成不断选择、超越,他的艺术生命也一天天像庄稼穗子般成熟起来。获得全国“农金杯”小小说大赛三等奖的《板蓝根》等作品,就是那时的创作。刘志成的“不务正业”,令家里操了不少心。像一颗黄麦一样的老父曾好几次指着刘志成的额头:祖祖辈辈本本分分,就出了你这么个逆子,给老先人羞脚片子哩。

对文学的苦苦追寻,却使刘志成在生活和工作中一再受挫。1996年,刘志成和妻子到了内蒙古乌审旗乌兰什板台苏木,妻子在一所学校当民办教师教英语。刘志成在当地揽工。抛玉米茬子、砍柳、掏羊粪,什么活都干。一次,给人家上树砍柳椽,一斧子砍在脚梁面上,顿时鲜血喷涌而出,送到医院缝了七针,养了半年伤才恢复。在养伤期间,刘志成拄着拐杖,穿梭在每十天一次的乡镇集会上,捡别人喝完丢掉的啤酒瓶,卖给回收站之后往往还能得到十几元的生活补贴。由于刘志成常常抽出时间看书写作,当时大儿子已经降生,栓在炕上,到了两岁还不会爬。去医院检查,医生告知为缺钙。当时连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刘志成的妻子高彩梅,那个同样受着贫穷困扰的陕北女子,再无法忍受清贫对她所带来的苦楚,对刘志成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放弃文学,要么离婚。那一天,刘志成跑到沙丘上站了好久,流了很多的泪。没有人知道,刘志成对现实世界的愤慨与迷惘,以及一腔无以排遣的孤寂和落寞。

    1997年,离了婚的刘志成,怅然来到了东胜。心中伫望的那个女子,那个闪动月光蝉翼的高彩梅,令他在泪水中一遍遍孤独地溯回到爱情的发源地。但除了以流淌文字的形式祭典,又能怎样呢?爱情使一个人憔悴,贫穷使一个人气短,这份抑郁狠狠地掷中了刘志成。

刚来东胜租不起房,刘志成省吃俭用,每天以方便面,自来水,或馒头就白开水充饥,晚上也不去旅馆,常常露宿街头,公园的长条椅,楼房的门庭旁都是他栖身的地方。在那段日子里,刘志成过得生活和那些流浪乞讨人员没什么两样。怕有熟人看见,丢面子,就买了一顶大草帽和一副墨镜走走步步都戴着,简直就是个地道的江湖流浪汉。后来,刘志成被一家晚报社聘为副刊编辑。生活的清贫此时仍然如影随形。刘志成曾一度欠了房东四个月的房租,每天烧着脸去听房东太太的喋喋不休。曾持续地吃着清水煮挂面。后来,房东太太虎着脸宁可不要房钱,让刘志成搬出去。他窘迫极了。幸亏同事塞给他一件差事——写一篇吹捧通讯。这笔稿费解决了刘志成的窘境,房东太太猪肝似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朵袭人的花。为了有物质基础搞文学创作,刘志成放弃了编辑工作,去了乡下的鄂尔多斯新街化工厂烧锅炉。那里没有文化信息,没有文友往来,上班听到的是黄段子,下班碰到的是清一色的酒徒,赌棍。在机器奔雷涌动的轰鸣里,刘志成上完煤总躲在角落翻翻书,好几次被巡班查住,罚了款。有一天晚上风雪交加零下三十度,刘志成也一刻没有停动,奋不顾身地拼命干活。脸被冻伤,煤粉又盖到了伤口上,长期不能愈合。至今刘志成的脸部还有伤痕的黑点。

后来,刘志成下定决心,辞了那份每月800多元的工作。为了开阔文学视野,他带着3000多元去了延安、西安,看了宝塔山、兵马俑、西安古城墙……在旅途中,坐最便宜的班车。一路的颠簸,却拖不垮刘志成明媚的心境。住最便宜的大通铺,呛人的气息淹没不了刘志成的激情。吃饭全是大碗面或方便面、混糖饼,算得清能省一角,决不会多花五分。但遇上好多诺贝尔获奖作品,刘志成都会会很奢侈地买下……一个多月后,返回时,衣兜里只剩下了十元钱,而书倒是带回了不少。

为了维持生计,刘志成买了一辆三轮车,在东胜街头当起了三轮车夫。一旦能维持开支,他就坐在租赁的南房里,带着一脉有如水的气息,倾诉灵魂的放达和放达的心怀。在三年的三轮车夫生涯中,他成天以白开水煮挂面为食。在骑三轮车的闲暇时候,他像陶渊明一样欣然忘食,研读了《老人与海》、《茶花女》、《悲惨世界》、《百年孤独》等一百多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精品,也像白居易一样手肘成胝,一遍又一遍的细品,就感觉阵阵清香扑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有一种神圣的感觉,好像那些文字,来自天籁一样。刘志成有时也独坐黄昏,看夕阳西下, 心翔蓝宇,魂舞高原。刘志成常常一蹬完三轮车,回到出租屋里,喘刚定,汗未干,就一头扎进了文学的走廊,从朱自清、杨朔、刘白羽、碧野、严文井、袁鹰、秦牧等老一辈散文家身上汲取精神养料;从屈原、李白、苏轼、韩愈、柳宗元、王安石、曹雪芹等大手笔的千古不朽的精品里,构筑精神灵台;从《诗经》、《史记》、《西厢记》、《聊斋志异》等各个领域培补精神元气。常常夜深人静,他的影子还伴着清冷忧郁的孤灯,敲打墙壁,敲打月影,浸润自己灵眼窥见的艺术画面,抒发自己灵手捉住的感情色彩。有趣的是,由于长时间半躺着看书,白色的墙壁上竟被头部磨出一片圆圆的黑印!刘志成将写出来的稿件寄给了西部散文家尚贵荣(《草原》主编)、史小溪(《延安文学》副主编)、刘成章、李若冰、马步升等人,他们扶掖后学的热情,坚守了写作的心态和纯粹的旨境,使刘志成内心世界的倾诉,远离了矫情和做作。刘志成力求把文字打磨得如一枚枚光滑的石子一样,外简而内淳,闪着朴素之美的光环。 

一天,从街头鼓荡而来的犬吠,令沿三轮车轮移动在异地东胜的刘志成幸福地颤动了一下。那是只通身金黄的哈巴狗。它好奇的目光像春蚕吐丝,将这个城市从头到脚围住。步距很窄,小跑着,那感觉像鸟在洗蓝的天空飞翔。它高昂的头颅扬成了枝头悄然绽放的梅朵。脖上圈红皮套,系绳牵在一个信步的少妇手里。少妇嘴唇猩红,涂满粉子的脸玉一样晶莹。微风不时撩起薄短裙,露出隐约的肉红毛裤。少妇脖上的金项链,腕上的镯,指头上的钻戒,耳边的金环,随着曼杂的步子,雪亮的一闪一闪。距离拉近,少妇花香的气息也越来越浓,越来越浓……这时一股旋风突然翅羽扇击,插入了鄂尔多斯高原春天的心脏。密集的沙尘狂羁地扬起,刘志成眯着眼继续蹬车。沙粒落下来的时候,听见了一声惨叫。就在和少妇擦身而过时,前轮撞上了那只哈巴狗。像一把大锤掷过来,刘志成的心激灵了那么一下。少妇轻轻地抱起哈巴狗。只是压疼了一下,刘志成悬而未决的心才放下。哈巴狗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滑溜溜地转,安稳地伏在少妇怀中。它伸出猩红的舌头舔着少妇白晳、光滑的手。少妇缠绵悱恻地抽出右手轻抚着狗毛,神情如一对情人在耳鬓亲昵。贝贝,乖,疼了吧?少妇脸颊触摸着哈巴狗的头。汪汪。汪汪。哈巴狗回应着主人的恩宠,并用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少妇的脸颊。对不起,刘志成的歉意在不安的阴影里流溢。少妇这时才抬头看刘志成,随即一张春天的脸就严寒笼罩了:走路眼让鸡屎糊住了,敢看路走了吧。刘志成的目光不敢晃动。他的语言不敢晃动。贝贝是从德国6万元买来的,把你撞死也抵不了这狗命,少妇的脸冷成了青藏高原的冰峰。尽管是春天,刘志成还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你一个穷打工小子有多少钱哩,把你一件件卸下卖了也值不了这狗钱!少妇兑了白糖和蜂蜜的声音里透着股夜晚穿过坟茔一样的冷意,与刘志成所熟悉的甜蜜地偎在金色粮垛里数着谷粒,数着玉米棒子的农家女人形成了两极。少妇的话像根针扎在刘志成心上,伤痛就聚成血红素,充盈了他每一根毛细血管……刘志成呆若木偶,只剩下了目光能够思想。少妇抱着哈巴狗骂着远去了。刘志成的大脑还在嗡嗡作响……少妇的侮言,以及狗比人活得有尊严,活得安逸和快乐的目击几乎催垮了刘志成不堪一击的心灵城垒。刘志成心情忧郁,木讷寡言,像农家狗一样自卑地做人(城市狗饱食终日、趾高气扬的生活是多么令人羡慕,吴沃尧泉下有知,会不会有兴趣再写一部《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刘志成活在了一个冷漠和孤独的世界里,营建着比一条狗活得稍为体面的生活。

      半年后,刘志成在街口又见到了那个嘴唇猩红的少妇。她雇刘志成跟踪她老公。她掏出一张相片,指着相片上打着领带、穿着西服,脸色白净的男人:就他,市工行上班。刘志成在市工行门口跟踪上了男人。他的步子,一粒一粒地撒进了喧闹的市声。刘志成窥望的目光直逼而去。猎点从刘志成慌乱的视线里局促地拐进一个小巷,就见一个花一样鲜嫩的妙龄女子闪出,像我们经常看到的爱情场景一样,男人挽着女子进去了。那情境像是一对夫妻。刘志成的心沉重起来。但还是在电话上向她将真实的情况送了过去。她让刘志成去她家。到她家时已是灯光阑珊,她正一个人在喝闷酒。举杯的手,正泼洒着一地的光,银子样亮的光。一口一口的烈酒把这个夜晚的孤寂冲走,她的身子已东倒西歪:

 

墨黑缎子的坎肩呀

是我在深夜给你缝好的哟

早知道你要抛弃我的话

可惜我那辛苦的十个手指哟

 

紫檀缎子的坎肩呀

是我在雨夜里给缝的哟

早知道你要丢下我的话

还不如我把它一锹埋进土里哟

哎哟我的你呀

为什么要变心哟 

面对少妇的一脸凄苦,刘志成只得扶她坐下。她一口将酒喝了,脸部更显绯红,像那枝开在江南歌声里的茉莉一样撩人。

她静静地怔了几秒钟,眼圈开始发红,似色泽亮堂的陈年水果再也不能保鲜,突然伏在刘志成的肩上把空气擦得呜呜作响。

她热辣辣的目光看着刘志成,一个女人的冷,此刻距离他这么近。那一瞬间,刘志成留在了那一场虚拟的幻觉中。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枚雪花,正化在一个踏雪者的手中。刘志成的脑里嗡地一声,血流往上冲,感觉到她一把搂住了他,刘志成的咚咚心跳化在了她歌声一样曼妙的胸脯里……迷乱中,刘志成一把推开了面条一般的她,颤抖的气流慌乱地打在下楼的路上。刘志成的心冰凉冰凉,像走出了一个埋伏在黑暗中腐气扑鼻的甬道。

带着云霞,载着星辉,刘志成和他的文学梦想走过了一个个心驰意荡的日日夜夜。靠脚力为生,风里雨里奔走街头,他饱尝一个三轮车夫遇到的辛酸苦辣世态炎凉。他领教过真正的阶层歧视,受雇跟踪过富婆的丈夫,结交过三教九流,被无端怀疑遭受过监禁,在电棍的殴打下有过昏迷不醒。但他依然在不停地努力着,依然喘息地奔波于城市扁仄的水泥夹缝中,本来口齿伶俐的刘志成,在紧要处总是结巴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把这些登三轮的经历,写成了《像狗一样行走》、《潮湿的窥望》等流失在三轮车上的岁月系列篇。

20001月,登三轮的刘志成忽然收到了第1期《草原》,翻开见拙作《舞蹈在狂流中的生命》刊于散文栏目头条,《草原》在卷首语中还作了这样的评价:“散文《舞蹈在狂流中的生命》对艰难生存状态的描述,对惊心动魄的生命抗争力的讴歌,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奏响了西部的绝唱。”草原的发表,如同正在干渴的时候,降临了一场甘露一样,使刘志成心潮泉涌……随后,刘志成看到了《草原》“绰尔杯”征文的消息,便将作品《踏雪锦屏山》寄去,2001年第6期《草原》又将该文刊出,并荣获《草原》“绰尔杯”三等奖。后来,刘志成和《草原》的编辑成了朋友,才知是时任《草原》散文组组长、著名散文作家尚贵荣老师在废纸篓里捡出刘志成的《舞蹈在狂流中的生命》的。

刘志成是一个擎握着苦难的火炬,向文学高地奋勇攀登的真正殉道者。一步紧随一步的苦难炼历着他、锻造着他、磨砺着他,20009月,刘志成到内蒙古鄂尔多斯东方路桥集团当了秘书,生活才慢慢的好转了起来。

 2001年冬天,在鄂尔多斯高原的刘志成收到了妻子高彩梅的来信,这时候他才知道,离异后,高彩梅一直带着小儿,苦苦在陕北等着他回去。泪水湿润了刘志成的眼眶,心里愧疚极了。于是他将妻儿接到了东胜……那时租着一个小南房,书架连着床、床连着饭桌。一家三口,极为窘迫。

2002年九月,著名作家尚贵荣担任《草原》主编职务,刘志成将近年来写得十几万字的散文一古脑儿给了他。尚贵荣审阅后,将刘志成的散文集《边地罹忧》收入他编的“塞外文丛”于20036月由远方出版社正式出版,为内蒙古文坛带来了的一场地震。《草原》在2003年第八期推出了刘志成3万多字的散文小辑。如此大的篇幅,如此隆重地推荐一个新人,在《草原》的历史上,是53年创刊以来第一次。尚贵荣主编还在刘志成的散文小辑后配发了评论。评论说:“在我印象里,近二十年来,整个中国的散文,给我留下深刻震动的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如果非要说出一些来不可,那么当年马丽华的《藏北游记》,李存葆的几篇人物记可以算数,新旧世纪之交,摩罗、余杰、刘亮程不能落下。在我所限定的这个范围和视野之内,散文大家余秋雨、周涛、贾平凹等等,似乎也不合适进入。现在我们终于又看到了刘志成。”评论还说:“悲哀、沉重、兴奋、惊奇、激动不已、欲哭无泪……这是我读完志成散文后的真实感受。”这种扶植力度,对刘志成本人的鼓励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对其他年青作者的鼓励也是显而易见的。《草原》的这一举动,在读者中在社会上在文学界引起了轰动,内蒙古电视台“经济生活频道”作了两次专访报道,《呼和浩特晚报》以整版的形式刊发了刘志成的文章和评介,《北方新报》与《内蒙古日报》也避出版面介绍了刘志成的散文。随后,《草原》和内蒙古作协联合为刘志成的散文在呼和浩特召开了研讨会。内蒙古、陕西,辽宁等区内外40多位作家、文艺评论家出席了研讨会,大家认为刘志成的作品着眼于民间苦难,用心灵与灵魂对话,在物质浮躁的今天,无疑有着重要的人文意义。”事后,《草原》又在2004年第二期封二、封三上刊发了研讨会照片,并辟出版面发了评论家们的一组评论。这种扶植后学的热情和胸怀令刘志成感动,令刘志成刻骨铭心。在刘志成的研讨会期间,他曾听尚贵荣老师唱过牧歌,虽是酒酣之余,歌声仍是在全身心投入中进行,清越而且高亢,荡气回肠,响遏酒席。刘志成曾专注地闭目听着他的歌,那一刻草原的气息在刘志成的胸中袅袅环绕,他听见了遥远的地平线上传来了牛哞,他看见了马背上的汉子挥动着套马杆,在嘶鸣的群马中风驰电掣……

刘志成相信,尚贵荣老师同他那一刻的感受是一脉相通的。就在那一瞬间,刘志成忽然理解了他为什么会有草原一样辽阔的胸怀了。     

在散文成就方面,刘志成迎来了创作成绩的第一个高峰时期。2003年,内蒙古散文年甚至被誉为是“刘志成散文年”。《草原》推出刘志成的散文后,刘志成的作品逐渐开始走向全国。不久,《草原》刊发刘志成的小辑中的散文《待葬的姑娘》分别被《散文选刊》(2003年第11期)和《视野》(2004年第2期)转载。该组散文小辑被评为2003年《草原》文学奖。后来,《待葬的姑娘》又荣获内蒙古最高文艺奖“索龙嘎”奖,刘志成的散文集《边地罹忧》亦荣获内蒙古自治区五个一工程奖。《中华散文》、《江南》等大刊也均以头条或栏目头条发了刘志成的散文作品。2005年,刘志成发在《草原》第1期的散文《伤逝的雪祭》、《怀念红狐》又被2005年《中华散文》第11期栏目头条转载,并且上了封面导读。这期间刘志成的散文还选收于《人民文学》、中国青年作家等出版社出版的《中华散文百人百篇》、《第二届老舍散文奖获奖作品集》、《2003年中国散文诗精选》等几十个版本。但刘志成清楚,他是《草原》培养出来的作者,他将永运会为《草原》的雍容华贵所征服,为《草原》的雄浑博大所包容。为《草原》编辑部的尚贵荣老师,任建老师,辛杰,贾翠霞,刘广燕等人的真诚与敬业所心仪。

而此时的刘志成,正在呼市机场路施工。正值非典期间,一个叫苏跃的河北农民工发高烧,人们以为是非典病人,都不敢靠近,而刘志成却将这位发高烧的患病民工送到内蒙古医院治疗,医院诊断是重感冒引发的阑尾炎不是“非典”。看着病人高烧已退,病情好转后刘志成独自回到工地,工友们说:“你连命也不顾了,一旦是“非典”,你能不出问题吗?”

刘志成笑着说:“反正工人有病得想办法医治,不能怕自己染上就不管我人死活,不去送医院治疗那还能算工友吗?”

刘志成的散文集《边地罹忧》出版后,他向东方路桥的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捐献了100本书。先后向鄂尔多斯市图书馆捐献了3000多本图书。来东胜打工多年,对工地比较熟悉,凡来打工的找不到活干的,他得知后会千方百计设法帮助找活。多年来,先后就帮了老家陕北三十多名打工者找到了合适的活,暂找不到适合的活,刘志成就给借点钱,以解决燃眉之急。村里一个同龄人在东胜打工,和刘志成借了800元至今没有归还。

刘志成的散文多数是对良知、灵魂的叩问!

20062期《散文选刊》曾评论说:刘志成的《怀念红狐》(载2005年第1期《草原》),是一篇个性独到的文章,前面写偷鸡贼红狐的可恨,接着笔锋一转,让人看到了红狐母性的一面。由于自己的孩子被人掠走,红狐发出了可怜的悲鸣,再没有了往日偷鸡的凶猛,尤其是红狐带走四个狐崽的结尾,更让人唏嘘。这是自然之声,是作者独具匠心的描写,这种人性化的文字力量是永恒的。

20072期《散文选刊》曾评论说:刘志成的《一条歌的河流》(载《中华散文》2006年第9期),以陕北民歌作引子,一曲一曲的引出黄土高坡的生活。美国记者斯诺曾在《西行漫记》中说,“走向陕北,才看到一个真正的民族。”

刘志成的《怀念红狐》和《一条歌的河流》,分别获得《散文选刊》20052006中国散文排行榜上榜作品。

随后,《怀念红狐》还被选入了每年发行100万册的苏教版高中语文选修课本《现代散文选读》,成为内蒙古唯一一位选进国家汉语教材的作家。刘志成把《怀念红狐》写出来,不仅是一种写作上的尝试,更是他对人与自然和谐的一种关怀。在《怀念红狐创作谈》一文刘志成写道:在我小时候,经常有狐狸在我们家附近的沙地上奔跑,有时候也发出低低的嚎声。那时候狐狸最招人恨的是叼鸡,它们叼了鸡,还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我家附近的沙丘上站着。有时候,也吃瘦弱的小羊。我们就特别的愤恨狐狸,一看到狐狸就要呼朋唤友,追着狐狸喊打。一直到狐狸不见了踪影才罢休。随着岁月的流淌,人们开始无限制的垦荒、放牧、砍伐树木,一块块湿地变成了粮田,一片片树林变成了秃丘,后来天气开始了报复性的干旱,生态环境一年年恶化,天上飞的大雁,地上跑的黄羊,都越来越少了,甚至狐狸也很少见了。我成了家,进了城,开始了“文明人”的生活。偶尔也回一次乡,看见乡下的一切动物、植物都是那么的亲切,但几乎没有同一只野生动物谋过面。一个夏天,我在城里的一个铁笼子里面见到了一只狐狸,我就想到了我的童年因为鸡被偷而剿狐狸窝,逮回几只小狐狸,在狐狸几次三番在院子里的哀鸣中,母亲放了狐狸的事情。事情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那母狐狸的哀鸣,那四只小狐狸的眼神,那山那水仿佛电影似的,又回到了我的眼前。我就一个人坐在灯下,把这一切写出来。我写这个散文,不在于制造一个感人或者凄楚的故事,而在于唤醒人们的情感,我们再也不能无情的对待自然,对待环境,对待野生动物了,这样许多动、植物会加快灭亡。当地球只剩下我们孤独的人类时,也就是我们人类灭亡的日子。

我们要勇于保护自然,保护野生动物,直面地球变暖,惟有这种普及的爱,才是我们拯救自然,拯救自我的方法。

2005年,刘志成的散文集《流失在三轮车上的岁月》被列为内蒙古作协首批重点补贴扶植作品,并纳入中国作协、农业部等国家六部委“百位农民作家,百部农民作品”工程,由中国社会出版社出版,之后又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入围奖。德漠克利特曾说:具有一个好灵魂的故乡,就是整个世界。可对于一个73年出生在陕西神木北部,1998年至今生活在内蒙古东胜的人来说,是很难划分行政上的故乡的,但这俩个陕蒙接壤的地方,有一个共同特点,都属于鄂尔多斯台地。这片像一团揉皱的纸样的陕蒙地界,在刘志成爷爷手上,还是一片植被茂密的地方。由于人们无限制地恳荒、放牧、砍伐树木,生态环境一年年恶化,天上飞得大雁,地上跑的黄羊,都越来越少了,甚至连狐狸,兔子也很少见到。这里还是世界八大煤田之一的神府东胜煤田的出产地。成为矿区的地方,带来的污染相当严重。老乡们富的流油,但精神贫乏;而没有资源的地方仍很苦。是创作让刘志成完成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灵抵达。刘志成虽进了城,开始了“文明人”的生活。但他仍像川端康成对伊豆半岛的衷爱一样,一直穿行在陕蒙界地,始终关注着身边的一事一物和陕蒙界地的万事万物。刘志成的感性世界、理性思维贴近生命的本身,以陕蒙界地上现在风沙恣肆般的粗狂不羁,苍凉热烈为契点,挖掘着黄土文化与草原文化真正的精髓与风味。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面对人们对艺术的敬虔正在一点一滴的瓦解的大背景下,刘志成坚持良知的心灵,之所以死死地揪住陕蒙界地人所普遍存在的劣根性不放,关注当代新旧撞击复杂多变的现状,关注“弱势群体”。目的正是为了返现我们自己,以期不断超越,走出闭塞。

以至于有文友调侃刘志成:“笔会再见志成,暂时改穿唐装,立领、对襟、盘扣,拈须四顾,神散而形不散。当他向窗外望去的时候,你会发现,他脸色铁青,两眼射出对钢筋水泥的刻骨仇恨”。

第七届中国西部散文节在内蒙古阿拉善举办一路坚持下来,2007年,刘志成加入了中国作协,并就读于鲁迅文学院青年作家班,评为了国家二级作家。2010年,刘志成被评为国家一级作家。2011年,刘志成又当选内蒙古作协全委会委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2012年,刘志成被鄂尔多斯市政府聘为首席专家。同年,由内蒙古文化出版社推出的“当代散文名家典藏”丛书,推出了刘志成的散文集《裸坦的渴意》。这部散文集是刘志成与内蒙古宣传部、内蒙古文联、内蒙古作协签约的2011年度“草原文学重点扶持工程”扶持作品之一。刘志成虽然文学上取得了成绩,但他的生活依然清贫,奋力挤进拜金潮的朋友们,钻研回扣诀窍的朋友们,开着肉色的小轿车将自己包装了一番。那得意的情形,潇洒的派头多么令人羡慕。他们多次劝刘志成抛下七色光,抛下生命的太阳雨和风铃梦,走出文学,吸吸外面的“新鲜”空气。而小儿的奶声奶气的话里也布满了怎样的一种委屈:爸爸好没品(本)事,别的小朋友都有小鸡(汽)车小飞机玩,还打游喜(戏)机,就我没有。财富的空洞中,刘志成和他的影子是多么寒碜。欲风弥漫,他寂寞的灵魂一再追问:金铜,能构筑精神的骨架吗?

多年以来,刘志成的个人创作成绩和散文作品先后被《文艺报》、《中国文化报》、内蒙古电视台、《草原》、新疆《西部》及四川、甘肃、云南、陕西、广西、青海、宁夏、黑龙江的一些报刊分别以专访、专辑、专版的形式隆重介绍推出。刘志成的作品陆续获全国第三届冰心散文奖、内蒙古政府第八届、第九届、第十届索龙嘎奖、内蒙古党委第九届、第十届五个一工程图书奖、2010年华北五省教育图书奖等百余项文学奖。刘志成的散文散文《高原与民歌》选入山东省青岛市20072008学年度第一学期期末考试高三语文试题,散文《舞蹈在狂流中的生命》选为2010年广东省高考高语文试题。散文《踏雪锦屏山》收入高中语文教材《语文课外读本—假期衔接阅读》,《祭奠白鸭》收入高中语文教材《语文课外读本—假期衔接阅读》。同时,作品还收入《中华散文百人百篇》、《第二届老舍散文奖获奖作品集》等80多部选本集。

刘志成的散文集《裸坦的渴意》、《一条歌的河流》、《大道通天》的相继问世,即是他砥砺志行的过程。

2009年开始,刘志成潜心研究鄂尔多斯蒙古族民情风俗10年。他感到了草原人的胸怀像海一样宽阔。草原人有海一样澎湃的激情,草原人有海一样深沉的真诚。在草原呆久了,刘志成也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他为鄂尔多斯有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陵园而敬畏;为天近树头天更远,月浮枝叶月还沉的千年油松王而感慨;为会唱歌的沙子(响沙湾)而惊奇;为水灵灵的鄂尔多斯民歌会而心魂飘荡;为扬鞭催马的精湛骑术而佩慕;为极富民族风格的鄂尔多斯舞、安代舞、盅碗舞、筷子舞的精彩而流连忘返……刘志成几十次在乌审旗、鄂托克前旗、鄂托克旗、伊金霍洛旗等蒙古族集居地体验生活,一首首牧歌,优美的音符,清纯,温馨而深情。一杯杯马奶酒,纯净,透明晶莹,散发着浓烈的芬芳和香甜。牧歌在缭绕,似微风中,那点缀草原的小花,似雨后悬挂草原的彩虹,似缀落草尖的晨露。经过在草原上艰苦的十易其稿,刘志成终于完成了现代版的蒙古族百科全书---《民风中的鄂尔多斯》。期间,文章中的颂词翻译,不懂蒙文的刘志成,多次打电话请教蒙古族文友,一遍遍的对照蒙汉字典查阅并修订研究。刘志成像一位守候在草原上的牧人,他的牧鞭一抖,摇得一座硕大的草原空灵又深沉,而源自骨血的情结催萌了一片草原水淋淋的生命。马蹄哒哒羊群嘶响在烈酒长调的草原,而他的一双清澈的黑眼睛也在草原的喧阗中熊熊复熊熊……这部长达20万字的长篇散文,如同草原上的骏马,在奔腾的时光中完成了。国家级刊物《中国作家》在2016年第2期,以头条刊发了《民风中的鄂尔多斯》(节选15章)近七万字,2018年,《文苑》也连载了《民风中的鄂尔多斯》,先后引起中国文坛很大的反响。

刘志成深刻认识到西部散文要想自立于林,应该是对这块地域上浓烈大文化的勾勒和艰难生存的描述,父老们与生俱来的坚韧、淳厚、勤劳的品质和千年来形成的那种不堪容忍的固执、狭隘、封闭的精神边界。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穿凿民族灵魂、骨骼和精神,在吸收、融合、兼蓄中,形成其独树一帜的东西。 

为了凸现西部人文精神、大自然本质,凸现西部民族生存意识和生命体验,凸现西部的阳刚大气、豪宕正气,也为了让浓缩着高大而负重的民族背景的大西部,有一支属于自己的作家队伍,为了让西部的文学同龄人们组成自己独特的、立体的艺术群体,开掘自己民族丰富复杂的精神内涵和对生活的理解,拓宽自己的文学河床,由刘志成组织并担任主席的中国西部散文学会20075月经过国家民政部门批准,在内蒙古鄂尔多斯正式挂牌成立。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现已达千人。由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主办的《西部散文选刊》成为全国唯一一家专刊中国西部12个省市区的大型省级纯文学期刊,全国少数民族经验交流期刊。至今,《西部散文选刊》杂志已办近百期,每期发行量达万册。创刊以来,先后有近百篇散文被《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选发,有4篇作品被高中语文教材选入,有65篇散文被评为西部各省区、全国冰心散文奖等奖项,有52篇散文被选入了中国散文各类年选本。会员中,有12人获全国少数民族骏马奖,庄重文文学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图书奖等。

由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主办的中国西部散文节已经发展成中国文学领域最具影响力的文化活动之一。散文节旨在繁荣西部散文创作、培植文学新秀,激励广大作者创作出更多无愧于时代的精品力作。

20098,首届中国西部散文节在内蒙古鄂尔多斯隆重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著名作家史小溪、张守仁、王剑冰、韩作荣、许淇等145人出席会议。本地作家、文学爱好者百余人参加了这次活动。中国作协及西部12个省市区作协和二十多家地方作协发来贺信贺电。此次活动中有两道亮丽的风景:一是认真总结了从19791月至20096月期间的西部散文现象,评选出了跨度达30年的首届中国西部散文奖;二是成功举办了首届中国西部散文论坛,有内蒙古文联副主席、《草原》主编尚贵荣等十几位著名的作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演,认真回顾了文学创作的发展脉络和艰难历程,对当前文学创作的理论研究对文学领域的地位进行了冷静、客观、全面的分析。

2009年开始,在刘志成的努力下,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先后在内蒙古牙克石市、甘肃岷县、青海西宁市、贵州沿河土家族自治县、云南双柏县、内蒙古阿拉善盟、陕西延安市、山西晋城市分别召开了第二届到第十届中国西部散文节。在这十届散文节上,分别举行了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呼伦贝尔分会、甘肃省分会、青海省分会、云南分会、陕西延安分会揭牌仪式以及内蒙古牙克石市创作基地、甘肃岷州创作基地、青海互助县土族风情园创作基地、贵州沿河土家族自治县创作基地、云南创作基地、陕西延安创作基地、山西聚寿山文化风景区创作基地揭牌仪式。并颁发了首届中国西部大生态散文奖、成立了中国西部散文学会神舟文学艺术院。截至目前共举办了五次中国西部散文论坛,作家们分别对当前散文创作的方向、流派、创作方法进行了发言。十一年来,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先后在云南、山西、内蒙、甘肃、青海、陕西等地成立了7个分会,建立了13个创作基地,1个文学院。各个分会、创作基地、文学院均为西部散文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尤其是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云南牟定分会,在《楚雄日报》、《楚雄晚报》长期开辟了专版,刊发当地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此外,中国西部散文学会还选编、主编了西部散文年度排行榜、年选、获奖作品集等16本散文选集,推出散文新人300余人。这些年来,在刘志成的扶掖和携带下,西部的一批批年轻作家茁壮成长起来。如今经《西部散文选刊》杂志社推出的作者中,在中国散文界引起广泛关注的散文家有青海的王海燕、袁鹰,贵州的刘照进、吴学良,甘肃的铁穆尔(裕固族),四川的周闻道、杨献平,宁夏的杨天林,云南的淡墨、叶多多、余继聪,重庆的吴景娅等十几位散文家。

由刘志成担任主编的《西部散文选刊》长期与中国主流期刊网站龙源期刊网、中国知网等战略合作,并聘请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忠实(已故)、高洪波,著名作家阿来等18人为顾问;聘请中国作协主席铁凝,著名散文家袁鹰、范曾、周涛、刘成章、王宗仁、余秋雨、张承志,李建军、范培松等33人为特约学术委员,精中选精,典中选典,使《西部散文选刊》的办刊走出了一条高质量的路子。刘志成为了提携后学,把情怀深入泥土,把希望洒给西部。他在内蒙古、云南、青海、贵州等地,进行了数百场散文讲座。 

多年来的约稿选编中,刘志成大约看了六七千万字的西部散文作品,负荷很重,占去了他很多时光,但从最初的约稿到最终的定稿,刘志成都始终不改那种“构建浑厚、凝重、深沉、悠远、崇高的西部大自然的文化背景,看重那些强烈凸现西部生存现状……独抒心灵、独具个性特点,在思维、结构、语言等方面出格、破格有创新的散文”的初衷。刘志成陆续编选了约350万字的《中国西部散文百家》(上下册)、《中国西部散文诗》、《内蒙古六十年散文选》、《中国西部散文地图》等十五本散文选集。

2017年,在刘志成的精心组织下,学会在内蒙古东胜成功举办了中国西部散文学会成立十周年庆典。来自全国各地的著名作家史小溪、著名散文家祁建青、著名散文家祁玉江等一百多名作家汇聚一堂,共同探讨中国西部散文发展状况与发展走向。开幕式上,散文节收到了来自内蒙古社会科学院、内蒙古文联、内蒙古作协、西藏文联、新疆文联、四川省作协、青海作协、广西文联等多家中国西部主要文学艺术单位发来的贺电。

同时,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对著名散文家史小溪、著名散文家祁建青等6名突出贡献人员以及2016年中国西部散文排行榜上榜人员进行了表彰。 

2018年,第十届中国西部散文节于山西晋城紫云山风景区成功举办。

    著名散文家史小溪曾说:“刘志成描写西部艰难的生存散文,张扬着西部不屈的血性和精神风骨,是西部当代散文不可多得的收获,也是独标生命意识,生命体验的西部绝唱。这完全奠定了刘志成在世纪之初西部青年散文家队列中第一方阵的地位与名声”。

评论家曾这样评价刘志成,“刘志成在极为具体的劳苦,饥饿和生存困难面前与这些贫困土地上的人们同呼吸,共命运,深刻体验创造对于生命的意义,表现了人类最纯朴的生存意识,拼弃了为政治服务的简单的官本位文化,和极端文以悦人商本位文化,也拥抱伟大的历史进程,关注当代新旧撞击复杂多变的现状,关注弱势群体。刘志成的散文载道正是首先在对人尊重和对人文终极价值的肯定。

刘志成的散文,可以说是精神自我完善的实况播出。对自然的膜拜和对纯粹的坚守是他作品的主基调,对生命的崇高感浸养了他对美的独到感受。我寻找着怎样一种纯净明澈的感觉呀。幽美的自然风景,在心目中是美的极至,是俯仰膜拜的真佛。但现实生活的残酷,决定了刘志成对自然风物的描摹,不单是为了构成环境,局限于烘托气氛或渲染情调,而是为了把感情生活投影于自然,以一个男人的孤独体味一块土地的苍凉。” 

刘志成尝曰:“我是一座陷落在远方的城,当太阳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在城市的草丛里,我是一只孤独的蟋蟀。多年来,我挣扎在一条丑陋的石缝里,喊不出真实的声音。清瘦的月光里,除了垂下胡子拉杂的头颅,向遥远的故乡谢罪,我还能做什么呢?”

刘志成亦爱怒吼秦腔。每当酒酣,众人交头接耳之际,刘志成就会一手举杯,一手压胸,一声痉挛而痛苦的狼嗥从起伏的胸腔里迸出。霎时间,英雄肃立,鸦雀无声,城市的风流娘儿们闭上了眼睛。陕北高原,听到这悲怆的呼号,沿着羊肠小道回到我身边。刘志成自己,亦被雷电击中,像一座烂尾楼,在自我的故土情结里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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