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庆:沉默花开(组诗)
◎沉默花开
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
直到,把自己
抽成秋天
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
直到,把自己
喝成江河
她清空着体内的东西
那些秽物,居然,还包括心灵
他想用沉默,嫁接沉默
想要一树花开
也给胃的休假
找一个,适当的理由
◎互为春天
冬日,天空阴沉
几个老人,凑在一起烤火
火光
照亮,她们脸上新鲜的皱纹
类风湿的手指
打不开青春,弹不响
生活。火焰,自有
明显的弧度
她们把龙门阵
摆成闪亮的小溪,芬芳的鸟鸣
和红棉袄上桃花,李花
梨花的歌声
——互为春天
◎不忘同行
去市里办完事
两个人一起,开着车
走在返家的路上
初冬的夜晚,雨很大
车灯排成一条闪光的长龙
握着方向盘的手很冷
伸出双手,不断帮忙揉搓
他说,不会忘了家的方向
她说,只会记得今晚的同行
车上的播放器里
一首《我的快乐就是想你》
让她,暂时——
忘了,别人
◎打理老房子
母亲不在家
偶尔过去,帮忙,打理一下
老房子
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
进屋,打一盆清水,想
擦去家具上的灰尘
墙角蜘蛛网
蜘蛛坐在中央,用
穿透时光的眼神
看她——
把客厅上方的全家福取下来
擦了又擦,擦了又擦
◎小区里的路灯
小区里的路灯,专照
归家的人
提一大包行李站在灯下
他红着眼睛答应,红着眼睛
喊,楼上
嗯——
不远处自家的灯亮了
听得见,父亲的老咳嗽
母亲的呻吟声,妻子的叹息声
天不亮就要出门
直到挨家挨户的狗
吠出,太阳
◎拯救美好
坐在河边
脸色苍白,双眸干涩
长发垂到膝上,如黑色的瀑布
冬天,把她,安静成,冷
一只蚂蚁,趴在河堤上
眺望着她,就像看着整个世界
天色渐暗
北风吹来一片斑驳的黄叶
蚂蚁艰难地拖着叶子走,就像
拖着诺亚方舟——
他要去拯救,另一只蚂蚁的春
白鹤从岸边扑棱棱飞起
天空闪过一道黑
◎阳光拐着弯
小区路边,几朵蒲公英,
用金黄,把冬天开成春天
照亮路人的眼睛,搏动
一个季节的心跳
蒲公英开的很响
动人的芬芳,四处传扬
屋子里闪出红棉衣,蝴蝶结
蹦蹦跳跳,还有
一串糖葫芦的微笑
小女孩的笑声,蒲公英
一样绽开,穿深绿色棉衣的母亲
捧着一棵蒲公英的花籽
轻轻一吹,撑着小伞的女儿
走遍天涯
母亲一瘸一拐上前追逐
阳光,也拐着弯,与她同行
◎只好下雪
冬天,走在路上,形单影只
枯瘦如柴,衣衫褴褛
还冷言冷语,没人喜欢
有时候,还操起寒风的耳刮子
为了不挨打,人们都裹着厚棉衣
很少出门,有悄悄话
也躲在被窝里说
听说春天就要来了
无奈,只好下起雪
掩盖所有是与非,一切归零
用一场洁白,等待——
和春天的约会
◎伤疤也是风景
花台里,几棵桂花树,树干上
好几个伤疤,裸露着。冷风
吹冷了他们
碗口,杯口大的伤疤
不知何时留下的,早已经
结痂成一种风景
痛,沉到根部,写进
年轮里
过了开花的季节
桂花,还用满树的绿,婆娑
春天的梦
冬天的阳光,若有若无
闪亮着那些伤疤
树干背后的青苔里,窜出
一星猩红
◎种地的法则
母亲一生都种地
年轻时,种山上
十亩八亩的责任地
中年,种房前屋后的自留地
现在老了,种花台里
巴掌大的一块地
种完这茬种那茬
茄子辣椒了黄瓜,白菜
萝卜了青菜
边种蔬菜还种阳光,雨水,鸟鸣
种月亮,星星,梦境
种毛毛虫的清晨,蜗牛的黄昏
最后,她把自己种进土地
每年,我们吃回忆为生
(作者:王国庆,笔名梦漪,网名一帘幽梦,四川省成都市邛崃市人,下岗女工,70后诗歌写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