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金闪：小凡非凡

　　小凡山窝窝土生土长，大了土头土脑，身矮体圆，猴嘴猫眼，貌似武大郎再现。于是乎，胖墩便是小凡大名。
　　俗话说，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别小看胖墩，说不定有朝一日变大宝。
　　由于小凡村子闭塞，家里贫寒，父母既不懂天文，又无知地理，虽说小凡是棵独苗，可父母只会引导诚实做人，无能想方长知增智，故而小凡未念完中学便力不从心辍了学。
　　人类不得不承认，人的命运就像上帝安排似的，好人之命坏不到哪儿，坏人之命好不到哪里，每个人如被注定：会做人的会有好命运，有好命的会有好结果，这就像是条天律，与人的相貌和才干无关，通常是不会不成正比的。
　　那年春暖花开时节，胖墩交好运获福音，有幸招进乡镇企业何老板创办的棉纺厂，干起了杂碎工。所谓杂碎工，即是看花护草、监管环卫等闲活。胖墩能干上这份差使，是有“阴团阳圆”秘闻的。
　　小凡当年辍学呆家，村里来了位外地卖服装的。小贩到村后，边播广告边摆地摊——红黄绿蓝，货真价廉，男女老少，应有尽有。许多村民见闻，个个赶戏般蜂拥而至，人人急手忙脚杂乱无章地挑选着，试穿着，生怕晚了就没了。那场面，好比疯抢白拿！不到两枝香功夫，地摊服装所剩无几。
　　此刻的小凡正好观幕一切，忽然眼睛一亮，悄悄紧随花容月貌婶娘，一路跟她到家。趁婶娘没注意，伸手取回蓝底红花金边裙，说：“婶娘一裙一衣该付180，您却仅付衣100，这裙子附体能安身吗？”
　　“好管不管，闲事多管！胖墩，贩子今天赚大了，你知道吗？”
　　“这不是赚不赚问题，人家老远跑路，上门服务，不容易，该付的，您婶娘得补上。问您，退裙？还是补钱？”
　　“大胆胖墩！你！你你？”此刻秀色可餐的婶娘，说变阴就变阴，脸色比丑八怪还难看：“算你狠！”
　　“婶娘啊，这裙子才值80，您可不值得，不值得为此毁一生！”胖墩说完，舞着裙子快步离去。
　　此秘闻一传十，十传百，传进何老板耳朵里，小凡因此“阴团阳圆”进了何老板棉纺厂。
　　小凡上岗不到半月的一个午间，偶然相见有位女子拎着大红棉衣进厕所。小凡清楚这崭新大红棉衣是厂里成品，可不清楚女子拿去厕所干什么？正在疑惑不解时，女子慌张地遛了出来，却不见同进的大红棉衣。小凡见状，几个大步冲上前，拦住对方吆喝：
　　“站住！别动！”
　　“哪来的流氓！非礼啦非礼啦！”女子一阵惊魂，恐慌吼叫。
　　“我说，就站这儿，别移步！”
　　小凡转身一个电话召来办公室两位女同志，示意搜身该女子。这一搜查，大红棉衣果然从这女人身上扒抖出来。
　　事后，犯事女工被全厂通报并警告处分，而小凡则因此名声鹊起，打杂工仿如成了大英雄。

　　由于小凡一向行事严格，干活勤快，久而久之，便深得全厂上下一致敬重。
　　小凡平时休闲下来，有意跟随素不相识机修师傅，帮他这，助他那。师傅觉察小凡勤奋好学，对部分机修技术指指点点，天长日久，小凡仿佛着迷，常常挤时边学又边干。一来二去三跟进，很快掌握一些机修技术，不久几乎成精，竟然考取了专业上岗证。小凡就这般一边打杂工，一边学杂碎，一干已接近三个年头。
　　“胖墩，今晚何总有约，叫你去他家。”
　　小凡闻讯，心田如开水般剧烈沸腾。小凡早有耳闻，何总喜好打牌如鸦片瘾般每晚都要过一堂。小凡焦虑：何总今晚之约，想必不会有啥好事，或许就是个“鸿门宴”！
　　“何总咋知你会打牌？可你不会呀？”小凡新婚娘子担忧发问。
　　“既然老总赏识，自己不会也得挺身而去。放心，没事的。”
　　小凡草草吃了晚饭，风风火火赶到何家。一进大宅，意外领略其中奥秘，原来何总卧室一角，醒目地挂着“四不公约”：不白天娱乐，不超时十点，不突破贰佰，不私吞腰包。
　　小凡仰望四不公约，久久百思不解。何太太笑咪咪告诉他，四不公约是游戏规则，每次玩耍不超越贰佰牌注，游戏结束，将聚起的牌注，一同下馆消遣共享。
　　高明！何总真会玩，竟玩出这般名堂！小凡听了，心里一阵窃喜。其实，小凡今晚起身时已有准备，他身藏牌注捌仟，若打牌输尽，不打算续陪。此刻领悟四不公约，顿时心宽意松，毫不犹豫决定，晚上无论输赢如何，贰佰牌注自己奉上。
　　“胖墩，今天约你来这里，是因厂里太杂，有些事不便说。你先去会客厅，我马上过来。”
　　“何总，我，我有事？您，您啥事？”小凡见了大老板，语无伦次，连自己也觉得好笑：“嗯，我这就去。”小凡自问自答欲迈步，眼前忽然冒出三位大部长：技术攻关部郑部长、后勤保障部邓部长和人事劳资部邱部长。
　　“胖墩！快到这边来。”三位部长发现了小凡，异口同声招呼他。
　　小凡明白，棉纺厂郑、邓、邱三位部长不是厂里核心人物，也属厂里大人物。想必他们每晚打牌集结于此一决雌雄，很是过瘾。今晚怎么例外邀我胖墩参与？
　　“三位部长好！”小凡魂不附体应声迎去。
　　“胖墩，咱俩先去谈谈。”后勤保障部邓部长拉起小凡进了秘室。小凡见到直管自己的上司邓部长，稍有放松，但仍如灌了迷混汤般犯糊：“这是谈什么呀？”
　　“恭喜胖墩！你将调职技术攻关部，具体老大会跟你详谈，你心中有个底……”
　　“别躲秘室了，来，邓部长，胖墩小凡，咱们抓紧时间，一起议议。”
　　不料，何总匆匆招手，让大家齐座下，立即发话：
　　“先公布个好消息，咱棉纺厂技术攻关部日前获得一项专利，为企业奠定了发展基础。这是技术攻关部一大荣事，也是我们棉纺厂一大荣耀。技术是咱厂的核心，技术强，企业强，科技强企始终是咱厂发展理念和重要方向，但光凭口号是徒劳的。你们说是吧？”
　　何总摘下金边眼镜，目视小凡继续说：“为了增强技术力量，加强攻关能力，厂里打算将小凡增补技术攻关部，由小凡担当起该部技术之外相关工作，请大家发表下意见。”
　　“不行不行！”小凡一听起身表态：“何总，我胖墩既无文化，又无技能，简直是个废物。这技术活可不是儿戏，我绝对不行！”
　　“胖墩，你别冲动，咱技术攻关部确实需要专业人才，眼下也不缺人才，缺的是抓好落实这一环。”郑部长停顿下，又说：“日前我们已在厂内全方位进行物色与考察这方面人才，大家都认为你比较合适。”
　　“对，胖墩，告诉你，要不是大家公认，咱后勤保障部还真舍不得调离你。”
　　“胖墩，明天就去技术攻关部报到，我邱谋透露你，到岗后你的工薪会提高两级。”
　　“邱部长，技术与攻关，我胖墩真不行，您加倍工薪于我也无济于事，万一搞砸了可不好交待。”

　　“别推脱了，咱们都知道你胖墩为人为事。看来，咱今天不叫你来这儿，说不定你真不会接受。这样吧，你先去新岗位试用一年，如若真不行，可以换下来。具体工作细则由郑部长安排于你，明天就去报到，就这么定了。”何总笑容可鞠继续说：
　　“胖墩，我告诉你，关键时刻，一个人高估或低估自己，都有可能造成命运的偏差。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就这样吧，你马上回去准备准备，也向你新婚娘子解释解释。咱们还有些事，需要进一步研究研究。”
　　“既然领导都这么信任，我没齿不忘，也甘愿一试！”
　　“期待胖墩早日出彩！”
　　三位部长面面生辉，都会意地笑了。

【作者简介】俞金闪，男，浙江新昌人。曾发表《赵家异变》《英雄联囍》《临时爸妈》《探亲记》等多篇作品。另有《双龙抢珠》《人间冷暖》《空手道》《堡垒》等作品在征文比赛中获奖。现为《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