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平：酒乡纪行

　　你想体验新时期发生的巨变吗，请去宿迁看看吧，你想品尝真正的传统美酒吗，请去洋河酒厂作客吧——从宿迁学习参观回来的路上，我在心中一直盘旋着这两句话。
　　我对这座民风以半夜搬家，期待与太阳一起东升而带来美好生活，从而得以名为“宿迁”的苏北城市并不陌生。
　　1975年我到淮安农村继续插队，为帮队里买苕子即紫云英的种子，曾来过此地多次。此时的宿迁县城里既没迷人的骆马湖风光，也没让人流连忘返的三台山森林公园，还有充满神秘感的洪泽数万亩湿地，更无告诫行人的斑马线，唯一能看到的，是两条不足三米宽，两旁全是低矮平房的碎石子马路，还有一块竖在百货公司顶上的“全国农业学大寨先进县”标语牌。知道这里有项王故里等名胜古迹，但作为一个前途莫测的穷知青，焉有心思去专门游弋？清楚此时的洋河酒厂规模不大，可是作为淮阴地区的主要经济支柱之一，尤其是“三沟【双沟，高沟，汤沟】一河【洋河】”的传统酒文化，让淮阴人一直感到很自豪。
　　所以通过关系也能买到块把钱一瓶的，60度的，商标以一只白公羊与位仙女构成的正宗洋河大曲，但这种享受机会很少很少，因为当时的我，仅靠每天1毛5分钱工分维持生活。
　　1978年，我终于被招进地区的最大国企——清江石油化厂工作。从此逢年过节时，每位职工能发到两瓶洋河大曲，因为这酒是用我厂炼出来的汽煤柴油换来的，而洋河大曲却是用粮食酿造出来的，汽煤柴油是国家最紧俏的能源，这两样都是国家严格控制的计划物资，惟有通过兑换才能达到彼此满足的互补。
　　有一次，与同在市体委职工裁判组的好友小周配合默契吹了一场关键性比赛，他很兴奋，完了就对我笑着说，今天请你喝小茅台。我一听懵了，小茅台？啥东东？后来才知道，这“小茅台”就是经过洋河酒厂厂长亲批，瓶上没商标的优质白酒。
　　那天晚上，我一边享受这香醇无比，入口如一条小热龙直窜肺腑的佳酿，一边羡慕地看着这位瘦如丝瓜筋的同僚，心想，看这家伙其貌不扬，但噱头却蛮好，居然也能搞到这种内部特供酒。
　　微醺时他才对我吐真言，原来他的老丈人就是该厂的办公室主任；不过平常我也批不到这酒的，听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认为很正常，因为这事的确不能经常发生，酒是国家税收的主要来源，不贴商标供应，不就是在偷税漏税了嘛。
　　一转眼，四载砺炼若尘掸，蹉跎岁月渐逝去，此次故地重游，满目今非昔比的都市风光，让我驱逐旧日宿迁的颓废印象。
　　骆马湖心旷神怡，三台山森林恬静，项羽挥戈跃乌骓，项王故里人头攒动，洋河酒都十里飘香，八十万亩洪泽湿地曲苇幽径，红色历史水中屡现，野生灵性跃跃欲试，不述同仁们在采风途中的倜傥趣事，仅从洋河厂方用五星级酒店，顿顿畅饮梦之篮美酒的高规格接待，还有年轻姑娘热情的介绍，便让大家增长知识，令我溢滿创作激情，
　　三台山名何来？原来此地自古多水患，先民为避水患，择高台而建，以高台而居，又因此地为先民屯粮晒米处，故名晒米台。传说宋金对峙时，有条小白龙附于名将韩世忠战马身上，驮着韩世忠夫妇冲出金兵重围后，白马在此饮水休息。邑人诗书名家窦燕客曾有《三峰夕照》诗：“马陵北望有三台，雨后浮云四面开。”因此得名“三台山”。“骆”乃黑鬃的白马，宿迁骆马湖又名乐马湖、洛马湖、马乐湖，地跨徐州、宿迁两市结合部，江苏省四大淡水湖之一。最早记载于《宋史•高宗本纪》：
　　“绍兴五年（1131）四月金将渡淮，屯宿迁县骆马湖。”从高处看这马陵山下的骆马湖，形状像一匹大马的脊背，它的尾巴扫着运河。正因如此，当地一直传着个古老的传说：很久以前，天宫中有一匹小龙马，长得美丽无比。老龙马生下它的时它高兴地叫了一声，哪知闯下了大祸，因为把正在做寿的王母娘娘吓了一跳。二郎神查清后报王母，王母勃然大怒，这是一种不祥之兆，立刻命二郎神快把这小龙马斩了。
　　老龙马听说小龙马将要受斩，决定替子赎罪，保全小龙马的生命。老龙马在受刑之前押到天庭，王母娘娘指着老龙马的鼻子说，你甘愿替子去死，就打下人间永远不许回天宫。就这样，老龙马被罚到人间。四条腿深深地陷入泥中，身子把地面压了几丈深。后来玉皇大帝赦免了老龙马的罪，把它召回天宫。这里就只剩下一个马脊背形的洼塘，常年积水，人们称之为骆马湖……
　　楚霸王项羽兵败乌江自刎，史家对其顺应时代潮流，主动退出历史舞台，从而结束因为无休止的兵魇，避免百姓再次陷入生灵塗炭壮举的评价，乃英雄盖世虽死犹荣，若想弄清他这英名永存的人格魅力从何由来，可从项王故里的世家教喻中寻源。
　　浏览古城宿迁宜人景物的变化，让我叹为观止，但真要深度挖掘其丰富的人文轶事，探索这城市发展的可歌轨迹， 
　　尚属九牛一毛。但内心清楚，改革，不仅要靠文化先行，思想超前，敢于开拓，更要在无数次的跌打滾爬中，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干出来，可想在此瀛生的两河两湖两花乡；两生两熟两军人，两书记两工程，两树两花两瓶酒的故事有多么丰富感人。
　　下午参观宏伟绵延，到处充满现代化管理气息的洋河股份公司，抬头看见门厅上那“洋河酒厂”四个苍劲大字，弄清正是当代著名美术大师刘海粟亲题，一个关于酒的传说，从我的脑海顿时涌出。
　　晋代《酒诰》云，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或云仪狄，有日杜康饭不尽，委之空桑……说酒是中国古人杜康发明的。
　　据说这位中原农夫杜康将中午剩饭粒，随意倒进田埂上一棵大桑树杈的洞里，没想到经过雨水浸泡后，这些饭粒在洞中发醇，不久生成一汪香醇扑鼻的液体，干活口渴的杜康，偶尔舀点尝尝，感觉有股灼灌热流，如条火龙流贯咽喉直至腑脾。
　　不久又觉血液流动加快，神情若离若飘，大惑不解的杜康，干脆将洞中那汪碧液舀喝干净，没想到一个自持不住，便倒在田埂上酣睡而去，所有烦恼均抛置脑后。
　　醒来己是第二天下午，可是他感到精神特别清爽并浑身有劲，且口中余香久久，这位聪明的农夫略一回想，便如法炮制…… 从此酿酒饮酒，便在草民寒舍、市井槛第、商贾豪门、权贵府第兴旺，漫至无酒不成席，发展成交友应酬不能缺少的文化现象。数千年来，文人雅士交酌能激发文思，从而吟出流传千古的妙言绝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无人相陪，却要独自举杯与明月共饮，可见古代诗人的不羁情怀。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饮酒之酣无可伦比；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怀余对酒夜霜雪，玉床金井冰峥嵘。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唐代诗人李白在其传世的数千首名诗中，关于酒的赞叹真是不少，尤其是《将进酒》那豪吟壮浪纵恣绝句，气势磅薄的文采至今无人超越，只能望尘莫及。所以有人很感慨地说，这世上若没了美酒，便没了诗坛的基石，此言虽然有点夸张，可酒能激发创作灵感绝对，但凡优秀诗人对此都有深刻体会。
　　猛士酒酣举鼎，以示其勇力胆气，从而引发江山如此多娇，令无数英雄竞折腰的壮观史事。“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曹孟德的千古绝句，让人至今回味无穷。不过政治家[包括阴谋家与市井小人们]总是在交斛換杯之余，策划出阴阳两谋等典故，也非俱往矣。幸民间自古流传“皇帝万万岁，百姓日日醉”这口头禅，证实平民若常能在家畅饮此物，证明世道很太平。
　　可这洋河酒名又是从何而来呢？见我依然大惑不解。哦，这也是从一个美丽的传说中产生的，年轻漂亮女导游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便笑吟吟地娓娓道来。
　　相传八仙中的吕洞宾，一天骑着一只白山羊，驾着彩云路过洋河镇，老远闻到了一股酒香，吕洞宾是个嗜酒如命的神仙，他降下云头，偷偷溜进酿酒糟房大喝起来(他使了个法术使工人呼呼大睡)，临走还灌了两葫芦，乐不可支，可他尽想快乐了，走时却忘记了带走山羊，白山羊就在洋河镇落户了。由于白山羊给洋河镇带来年年丰收的好运，人们便以洋河二字为记，白山羊为标，从此便称其为“洋河酒”了。当然离开甘甜清纯的美人泉,其醇香恐也难说了,事实品尝了两杯甘烈醇厚的72度洋河原浆酒后，我的感觉似乎也当了回神仙吕洞宾。
　　不过传说归传说，历史归历史，史载，洋河酒源于隋唐，盛于明清，酒香馥郁，飘散千年。明天府《府志》、清光绪《淮安府志》、民国二十一年《中国实业志》和中华民国版《泗阳县志》中，都有关于洋河曲酒的记载。“白洋河下春水碧，白洋河中多沽客，春风二月柳条新，却念行人千里隔，行客年年任往来，居人自在洋河曲”，明朝著名诗人邹辑的《咏白洋河》生动折射出洋河大曲与洋河镇共生共荣、相得益彰的繁荣景象，也真实反映了明朝时期洋河酒在白洋河流域的非凡影响。清雍正年间，洋河大曲已行销江淮一带，并被列为清皇室贡品。乾隆皇帝南巡时留宿宿迁,在品尝了洋河大曲后御笔题书，赞道：“酒味香醇,真佳酒也。”清同治年间编纂的《徐州府志》上记载：“洋河大曲酒味美”。
　　至清光绪年间，洋河酒坊达27家之多，省内外有70多位酿酒名师云集于此，竞酿美酒。洋河酿酒业空前繁荣，被誉为“福泉酒海清香美,味占江南第一家”。
　　洋河美酒香飘四方，不少古今文人墨客和学者名流为之倾倒，洋河因酒而留下了许多文人墨客的美好诗篇。“花随剑佩珩横韵，酒入诗肠字句香”、“飞鸟闻香化凤，游鱼得味成龙”使洋河酒更添文化韵味。当代诸多著名作家、艺术家如费孝通、刘海粟、林散之、启功、陈大羽、黄养辉、武中奇、范曾、尉天池，陈平等或寻访洋河、或为洋河酒题辞作画，其幽幽墨香，滋润、孕育、丰富和发展了洋河的酒文化，使洋河酒文化植根于历史的沃土中，茁壮成长。
　　如今的洋河股份，无论品质还是销量均列世界前茅。海之蓝、天之蓝、梦之蓝，中国力量，海天梦想等等形成的城市名片，城市形象、城市精神；西楚雄风、酒都花乡，河清湖秀、洪泽湿地与绿色家园的故事，又是有多么地让人不可思义，但在我脑中留下的关键印象，还是“洋河大曲”这四字内蕴的历史文化影响。

作者简介：陈平，江苏常州人，男，汉族。出生1950年1月。

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国家文创三级【2008年】，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常州散文学会副秘书长，《劲草》文学创作室总编。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

著有长篇小说《遁甲地书》《网络世界》《运河两岸》；长篇纪实文学《地平线上的背影》，《勇者无惧》，时评文集《乙未倬召精粹》，散文集《逸事风闻》，《劲草丛语》。《陈平文学作品集》，中、短篇小说《十年知青路》《办厂记》《我的梁家河》《主任札记》等等。

作品散见《雨花》《苏州杂志》《翠苑》《灵州文苑》《新民晚报》《扬子晚报》《上海老年报》《文学报》等报刊杂志，在各类网络发表作品500万字以上。散文集《劲草丛语》由国家全额出资出版并二次再版。曾获《新民晚报》征文一等奖，《笫十八届上海新闻奖》二等奖，《上海老年报》征文三等奖，江苏省作家协会征文优秀奖，地方征文一、二等奖，优秀奖等，作品收录在中国国家图书馆、《常州市志》年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