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春华:鞋与母亲

作者: 霍春华 来源: 原创 时间: 2018-05-28 05:55 阅读:

  

年轻时的母亲做的一手好缝纫活,十几岁时就能为家人做棉鞋、剪裁衣服。姥姥一直说母亲是她的好帮手,她上班或者到部队探亲时,就把家交给十几岁的母亲,母亲会把家里老小的吃穿用处理的井井有条。

等她成为父亲的媳妇也才满18岁,开始照顾更多人,父亲的家是一个大家族,人口多,从奶奶婆,公公婆婆,大伯哥嫂,小叔子小姑子一大帮,哪个都穿过母亲为他们做的衣服,老人过世,小的结婚衣服、被褥都要母亲没黑没白的忙几天。村里谁家婚丧嫁娶的一般都离不开母亲,有些村外的陌生人,也会拿块布找她,让她帮着裁剪衣服,母亲从不拒绝,放下自己手里的活就帮人左量右量,根据布的花色和个人要求设计样式。母亲眼里没有金钱观念,帮人家忙完,人家拿着剪好的衣服样子走了,或者有的干脆求母亲给做好再拿走,不给一分钱,母亲还笑着送到大门口,连名字都没记下。

有了我们之后,冬天没到,母亲就开始做棉衣、棉裤、棉鞋,每个孩子都要做两套,薄厚都有。小时候的记忆里,半夜醒来,总看到母亲在灯下干活,要么是用搓衣板洗衣服,要么是在做针线活,在母亲的勤劳下,我们的穿着总是相对体面于村子里的同龄人。我们的家并不富裕,但姐妹几个却各各有了几分公主般的骄傲---来自服饰的骄傲,每一件衣服都会被大人们夸奖,被孩子们羡慕,这份骄傲来自母亲的巧手,一块简单的花布,她也能做出不一样的感觉来,母亲是内心藏着美的人。

母亲打扮我们,不仅穿着干净整齐,还尽力兼顾适合的场合,比如:过年的衣服一般就以喜庆鲜艳的为主,平时在家穿的就突出几分简洁和实用,上学就突出几分洋气的与众不同。

母亲不怎么用语言表达喜欢我们,但她打扮我们时满足的眼神泄露了心里的秘密,她尤其看不得我们脚上没鞋,只要有一堆碎布头,她就想方设法的做出一双鞋,好像只要穿着她做的鞋,就能健康走在人世似的。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脚上没鞋穷半截,脚舒服,走路才踏实。印象很深的一次,我突然得了急性黄疸型肝炎,传染病院不让陪护,这可急坏了父母,在这之前他们还没把我一个人单独留在哪里,更何况是我生病时,医生护士一遍遍的保证一定让我没事,她们才离开。等到两天后探视时间到了,父亲和母亲第一个进来,围巾上挂着白霜,母亲手里拿着布包,打开来,里面除了给我做的吃的外,还为我做了一套新衣服,最显眼的一双新棉鞋,是红色带着黑点儿的条绒面,白色的千层底,她说,医院里热,怕我穿的那双厚捂脚,专门做了一双薄些的在医院里穿,护士阿姨们都夸我的鞋漂亮,我就自豪的不得了,穿着新鞋在她们面前走来走去的臭美着,后来才知道,那时的我病的很重,大夫让她心里有准备,母亲很担心再也穿不上她做的鞋,而穿不上她做的鞋她不知道孩子怎么走路,不管在人间还是阎王的世界,所以连夜熬浆糊,打袼褙,纳鞋底,裁鞋样儿,还在等袼褙阴干的一点时间里,买了布做了一套新衣服。两天时间,新衣新裤新鞋在她几乎没怎么合眼中完成了。

几个月后,我躺在病房的床上等着出院,母亲高兴的帮我穿鞋,高兴的鼓励我走几圈,像领回个失散多年的孩子般合不拢嘴,还特意到大队的供销社买了几尺布,说要给姐姐和妹妹也做一双新鞋,那样子好像大赦天下一样。

母亲的鞋一直温暖着我成长中的每个冬天,让我的脚一直备感舒服,直到现在,我买鞋还是拿穿着母亲做的鞋的舒适度来衡量鞋的好坏。

现在我也成为母亲,才更深的理解了母亲那时的心情,她是如此高兴我获得新生。我不会做鞋,上班后的第一个冬天,我送给父亲一双不倒翁防滑鞋,她悄悄的告诉我,父亲乐坏了,走到哪都说我买的鞋好,说第一次在冰上走有了抓地的感觉,冰天雪地里走路也没了怕摔跤的担心,比老伴做的鞋还好。那一刻我很开心,我答应下个月工资攒着给母亲也买一双,她听了就乐的合不拢嘴,他们开心了整个冬天。以后的每个冬天我都关注他们穿的鞋是否防滑,是否保暖,是否舒适,鞋成了传递我们情感的媒介之一。

几天前回家,母亲高兴的给我展示姐姐给她买的红皮鞋,当场穿上,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不停让我看,说不仅舒适漂亮,颜色也鲜亮。还说,过几天,天暖了,配上黑袜黑裙和新买的那件红色小衫一定漂亮!我才发现接近七十岁的母亲还不失爱美的心呢!这真是我的疏忽,我给母亲买鞋从来都绕过艳色,以为那不适合老年人穿,以后真要转变习惯,再给她买鞋不仅要舒服,还要在颜色,衣服搭配上下点功夫才行,就像她打扮小时候的我们一样。

微信图片_20180528055442.jpg

作者简介:霍春华,女,七零后,黑龙江省大庆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协会员,著有文集《细草香生》《斑驳的时光》 。

你可能也喜欢这些

赞助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