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晓波:知遇之恩

作者: 左晓波 来源: 原创 时间: 2018-08-13 04:53 阅读:

 

花甲之年,回望来路,总会念叨对你好过的人。尤其是,在你最青嫩,最艰难,还站不稳的时候,拉你一把,又把你扶上马,送一程的人。他就是你人生的贵人或称恩人。

我是大庆采油七厂首届技校学生。1979年,厂辖管的葡萄花油田正是“婴儿期”,一切的一切,都在等待人们的双手来伺候。我青春的年华,就在这里与“婴儿”一起,从无知到快乐的成长起来。建厂初期,厂里的各个部门都缺人手,技校毕业的我,在基层没呆几天,就被调到厂宣传部当新闻报道干事。那时侯,开发建设葡萄花油田的感人事迹,催得我哪天写稿都在办公室写到深夜。困了,就把折叠椅子摆一排,囫囵身子睡一夜。半夜里,常有一双手把一件扎趟棉袄盖在我身上,嘴里还叨咕着“别受风,别受风……”我每次睁开惺忪的眼睛一看,总是宣传部长站在身边,就向他呲呲牙挤挤眼,算是对领导的感谢啦……

年青人嘛,一转眼儿,就到了婚配的年龄。那天,我的女朋友从大兴安岭来了,来得突然,来得火候。恰巧,大庆日报,大庆电视台的记者们来新区采访。白天,我陪他们四处转悠,夜晚,我们各自还要写稿子。她来了,是被情牵来的。没想到被扔在招待所里“晒了三天肉干”。第四天,所里服务员寻到我埋怨说:姑娘要走了,你怎么连个面也不着?尴尬的时刻,宣传部长出面了。当晚,他和记者们陪我到招待所给她“负荆请罪”,她低着头笑了,笑得很理解。这下我来神儿啦,趁机揭秘了我俩在知青农场那段怎么相识相爱的故事……正神述着,宣传部长来了灵感,对她说:你从风光秀丽的大兴安岭来到这片大碱甸子,说明你很爱我们的小左呀!听说你俩都登记了,莫不如明天,我给你俩举办个简朴的婚礼好不好?我和她的脸上肌肉都变成了惊叹号!我说:部长大人,人家只是来看看我,根本就没这意思。再说,我现在身上穷得连个虱子都抓不着,你让我俩1+1呀?记者们也跟着起哄说,1+1=3,这次采访,不喝上你俩的喜酒就不走啦……部长最后用军人的口气说:这事就这么定啦!小左明天照常陪记者们采访,我找人张罗一下,到采油二矿要点花生瓜子什么的,明晚九点钟就在这举行婚礼。一记者问,为啥非定在小半夜呢?部长说,白天没空,明晚七点开全厂党员大会,九点前会议就结束了,我把厂领导找来参加婚礼。我当时想,我母亲为了攒钱给我结婚,天天着急上火,莫不如顺着部长给的这个台阶下来算了。她当时也乖,只谦虚三两句儿,就听从了部长的安排。

夜很滑稽,笑嘻嘻地落了一头顶星星。

婚礼的形式像个圆桌座谈会。桌子上除了放了几堆儿花生瓜子和糖果外,再有就是我用仅有的十元钱买了四瓶简装60度。更可怜的是,那晚还停水,来的佳宾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厂党政领导,记者还有办公室的同事都很兴奋,这几瓶老白干只转了两圈就喝干了!一位厂领导有点喝高了,劈手夺过记者手中的相机,一口气儿给我“咔嚓”了两个胶卷,没照上一个影儿。这件事儿,当时是有点遗憾!可后来又一想,人做什么事如果都留下影子,世上的影子不就拥挤不堪了吗?

婚礼结束后,我猛然想起件大事,急问部长,新房在哪呀?大伙哄堂大笑!一同事赶紧贴着我的耳朵说:部长把他的办公室(一座露营房)给你腾出来了,他自已搬到板房办公了。部长边走边笑着说:今晚的洞房,大家就不要去闹了,里面实在太小,闹不开哟……那时,我们五百多名技校学生,大都到了结婚的年龄,结婚住房问题确实是个老大难问题摆在了厂党委的议事日程上。很多年青人结婚后,就住在过去老百姓遗留下来的牛棚马厩里,被称作“贫民窟”。这贫民窟,贫得真是让人哭,夜晚,老鼠成群结队出来“逛街”,汽车大灯一照,缕缕行行熙熙攘攘……厂党委决定先自盖五十栋简易砖房,解决己婚青年的“燃眉之急”,并命名为“奋斗村”。盖时厂里统一供料,每个单位承担盖一栋。房子盖好后,部长对我说,你是第一户,搬进去吧……我那个激动啊,一句感谢的话也没说出来。

我的部长不仅关心我个人的生活,更关心我的工作。

现在聊起给《大庆日报》当通迅员,论资格自已认为也算是“老会战”了。从1981年,我在厂宣传部当新闻干事起,“火柴盒”“豆腐块”状的文章在《大庆日报》的版面上“显摆”了十来年。记得刚开始写新闻稿时,头一个月长短写了五十多篇稿,一篇也没见报。那些日子,心上火,嘴起泡,拉硬屎,尿黄尿。每天上午九时,大庆邮车到七厂邮局。我准时来到邮局,车有时来晚了就在邮局等着,急着看前一天的《大庆日报》是否刋发自已的稿子。还记得我在《大庆日报》发表的第一篇新闻稿时,曾激动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我一溜小跑将我发稿的消息告诉了宣传部长。部长听后很高兴,连连说,好,好,等会儿我好好看看!我们小左的文章终于变成铅字啦!据说,后来部长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近视)翻来覆去在报纸上找我发的稿子也没找到。身边有人提醒部长:您看看火柴盒底下压着的是不是?这话虽是玩笑话,但可想而知,那只有几行铅字的简迅能发表在《大庆日报》上,对于初学写稿的我来说,可见心中的分量。

当时为《大庆日报》写稿每月是有“钢性”任务的。部长为了鼓励部里的同志多写稿,精心琢磨了一张大板挂在墙上,上面依次列着姓名、任务和发稿数量等栏目,谁刊登一篇稿件,就在谁的发表稿件栏中贴上一面小红旗。这个小红旗有点类似幼儿园墙上的小红花,把我折磨得寝食难安。我当时每天最少要写一篇新闻稿。每晚睡觉前要在心里折腾明早要写什么,早上上班的路上要想好新闻的标题,到了办公室要在稿纸下面铺好两张复写纸,写出的稿件一式三份:报社、电台、电视台各一份。写稿时没有打草稿的时间,一个小时必须“拿下”。因为上午九时大庆邮车到七厂送取邮件,如果稿件送晚了就赶不上邮车。周而复始,雷打不动。

“火柴盒”和“豆腐块”能够经常见报后,部长对我说:你不能总写让我拿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小稿,你得写些有份量的稿子呀!当时,对于一名基层通迅员来说,想在一版见有份量的稿子或发篇千八百字的通迅是很难的一件事。为此,我被部长送到《大庆日报》“深造”半年之久。记得临走时,部长悄悄地对我说:你到《大庆日报》学习有两个任务:一是拜师学艺,二是要和编辑搞好关系,主要是后者。为此,部长专门给买了十多个喝水的保温杯,杯上用黑铅油醒目的写着:“采油七厂宣传部赠”。他嘱咐我说:你给每版的编辑送一个,编辑编稿时,一端起水杯,看到“采油七厂宣传部赠”的字样,就会想到多用几篇七厂的稿子。他又告诉我,你到编辑部送稿,进屋首先拿出几块饼干狼吞虎咽,然后问编辑暖瓶里有没有开水,说自已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这样,就会感动编辑看你的稿子……你别说,这招儿还真灵,用稿越来越多!后来还写大发啦,写上了省报,工人日报,人民日报。

1988年,老部长(己升为厂长)去贵阳铝厂参观学习,看到该厂有个《贵铝报》很受职工欢迊,便产生了办厂报的想法。回来后,他找到我说:你能办报不?我说能啊!他说:你张罗一下,办个厂报,可列为科级单位,需要人就列名单给我,我给你调。我说:我向你推荐个人,采油三矿副书记刘振学,上些日子三矿在厂俱乐部演节目,他写了一首朗诵诗,其中有一句:“世界是个浑圆的苹果”。我觉得文笔不错!老部长二话没说,当场拍板:好!那就你俩张罗……我和振学在厂招待所从台历上扯下一张纸,在纸的背面列上了组建厂报的人员名单……这就是后来闻名大庆的《葡萄花报》,刘振学是社长,我是副社长。从此,我和刘振学开始合作写稿子,一时写得风生水起。后来,老部长还给我俩出版了一本报告文学集《凡人点滴》。出版后,厂里举行了隆重的发行仪式,请来了全国四十多名知名作家前来捧场,有张抗抗,张洁,叶楠,李国文等……再后来,我在老部长的指导和赏识下还当上了厂宣传文化中心主任……

这位宣传部长就是在采油七厂当了十四年受人尊敬和爱戴的厂长潘少贤同志。

岁月远去,时光之水已把我和他都载到了离休的岸上。如今,我的老部长己七十三岁啦!我辩识他那满头飘飘的银发,想那凄美似水的流年,想那青春无悔的岁月,更想那阳光雨露温暖相随的恩泽,怎不令人饮水思源感慨万千!

如果有来世,我还愿在他的身旁,当一名通迅报道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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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左晓波,1956年8月8日出生,大学文化,毕业于中央党校和黑龙江省文学创作讲习所。省作协、中石油作协会员,大庆油田作协副主席。电视剧《在昨天的土地上》(编剧)长春电影制片厂录制。报告文学集《凡人点滴》(合著)黑龙江人民出版社。报告文学集《风骨》《这方天》(副主编)香港特区文化出版社。有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等作品千余篇发表在《人民日报》《散文选刋》等多种报刋杂志。中国石油优秀共产党员,曾任大庆油田第七采油厂作业大队党委书记、大队长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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