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开华：穷奢极侈————秦可卿死亡的背后
穷奢极侈，意思是极端奢侈，尽情享受，荒淫腐化。出自《后汉书·陆康传》。“末世衰主，穷奢极侈，造作无端，以从苟欲，故黎民吁嗟，阴阳感动。 ”当时灵帝想铸铜人，而国家费用不够，于是下诏调征民田，每亩收十钱，可是连年水旱损害庄稼，百姓很贫苦。陆康上疏劝谏说：“臣听说先王治世，贵在爱民，减轻徭赋，以安定天下，去繁从简，用以推崇简约便易，故万民归心，有灵验的事物也对其仁德有所感应。末世衰败的君王，穷奢极欲，造作无休无止，制度不一致，劳苦并盘剥下属，以放纵自己不良的欲望，所以黎民叹息，有灵验的事物也受到触动。”秦可卿死亡丧事操办的规模，用“穷奢极侈”来形容一点也不足中过。
秦可卿，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中的金陵十二钗之一，乳名可卿，是营缮郎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宁国府重孙贾蓉的原配夫人，贾府通称蓉大奶奶。她长得袅娜纤巧，性格风流，行事温柔和平，被贾母赞为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可惜年轻早夭，她的丧礼极其奢华。在仙界，她是太虚幻境警幻仙子的妹妹，乳名兼美，意为兼钗黛之美，表字可卿，原是个钟情的首坐，管的是风情月债。秦可卿是《红楼梦》里最神秘的人物之一了，也是几百年来，被猜测最多的一个人物。最普遍的一个猜测就是认为她是康熙朝废太子的女儿，也就是小说中那个“坏了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女儿。更有甚者，刘心武先生竟然创立了专门研究秦可卿的所谓“秦学”，趋之者也甚多。但是，不管怎样，我倒以为她就是贾珍的儿媳，正如此，才有了贾府命运的迅速转变。所以，在此且不说猜测臆想的部分，就原文所写来分析分析，秦可卿的葬礼为何这般隆重奢华？
第一、秦可卿的身份是整个贾氏宗族的长子长孙媳妇。贾家分为两大支，即宁国公贾源一支，和荣国公贾演一支。而宁公是居长的，所以说贾氏宗族的族长应该是在宁国府这边。而书中也明确写了贾家现在的族长正是贾珍。贾珍虽然辈份不高，属于贾母的孙子辈，但是因为父亲贾敬“一味好道，只知修道练贡，把爵倒让他袭了”。贾氏的祠堂也是设在宁府这边的，每到年终大祭，贾母等人都要到宁府这边祭祀的。而贾珍只有贾蓉这一个儿子，而且是这两房中的长子，所以，贾蓉也就是未来的族长继承人。也就是说，秦可卿虽然只是贾母的重孙媳妇，但是她的身份却是未来族长的夫人，所以她的葬礼受人瞩目也是正常的。
第二、众所周知，秦可卿的死一直都是《红楼梦》的一大谜团。而这个谜团所不同的是，无论是本文本身，还是脂砚斋的批语，都有太多的残留表明了秦可卿是属于非正常死亡。她的死应该是和公公贾珍有关，所谓的“秦可卿淫丧天香楼”是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作为罪魁祸首的贾珍完全有理由和有能力为秦可卿操办这样一个盛大奢华的葬礼。因为贾珍是整个贾府族长，虽然上面还有贾母和贾政贾赦，但是毕竟是荣国府的，也不好硬管。而唯一能管他的，就是父亲贾敬，但是贾敬一味好道，基本上是长年住在道观里。所以，书中说贾珍“把个宁府闹翻了天也没人敢管他”。其实，世间的情，可以骗得了天下所有的人，可是唯一骗不了自己。为了一个心爱的女人，风光一场，以求心理上的安慰是无可厚非的。
第三、都知道《红楼梦》是一部大悲剧，更是一部贵族家庭的兴衰史。在书中作者用了很多对比，用来说明家族从兴盛到衰败，而书中比较大的两次葬礼也是如此。一个就是还处在相对较兴盛时期的秦可卿的葬礼，另一个就是贾府彻底衰败后贾母的葬礼。这是其一，还有就是跟王熙凤有关。脂砚斋在第十三回秦可卿葬礼时有一句批语就是“可卿葬礼，实是阿凤正传”。也就是说，秦可卿的葬礼，其实主要是为王熙凤展现理家才能的一次契机。用秦可卿来搭台，让王熙凤来唱戏！我想这才是秦可卿死亡背后的最主要的原因。败家的原因很多，根本原因却只有那么一条。前面我分享过，根本原因在于家族后继无人，一个个不学无术。
曹公以如此的篇幅来描绘秦可卿的这场葬礼，究竟有什么深意呢？其实，细细思之，秦可卿必定不是病死的。
诗后画一座高楼，上有一美人悬梁自尽。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情天情海幻情深”，秦可卿是贾宝玉去往太虚境界的引路人，是境幻仙姑的妹妹，也是贾宝玉神交房事的伴侣。这一句是相对贾宝玉而言的。“情即相逢必主淫”：秦可卿本是一个多情种，在家中与公公有着乱伦的关系。这在现行的书里找不到痕迹，原因是作者把原来曾写的内容删除一部分。这一句是单指与贾珍而言的。“漫言不肖皆荣出”：“荣”指荣府，不肖子孙就是指不爱学习只爱成天混在脂粉堆里的贾宝玉。“造衅开端实在宁”：“宁”指宁府，一个家族的兴衰是否与乱伦的风气有关，我想是必定的。
秦可卿死后，贾珍为了能给秦可卿立个名分而为贾蓉买了个“龙禁卫”的官职，可以在秦可卿的牌位上风风光光的写上“龙禁卫之妻”的字样了。名义上说是叫捐官，实是卖官。贾府最后被查抄，也许和宁国府贾珍买官戴权卖官有脱不了的干系。
其次，僭越违法。秦可卿的葬礼有两大藐视皇权行为。规模超大可以解释贾家不懂礼数，家中富贵，一味挥霍。可越级享用皇室亲王才可用的棺材板是大不敬。此其一；其二，没有皇帝旨意，四王八公以及附属官僚家族悉数出席，是大不敬，是违法，是藐视皇权。通过贾敬葬礼可知，王公参与他人葬礼，是需要圣旨批准的。秦可卿葬礼没有！因此，也许这是贾府被查抄的又一导火线之一。
那秦可卿的葬礼倒底有多大？何以谓之穷奢极侈？
首先是人员之繁。无论男女老少，高低贵贱，都参加了葬礼。王熙凤接管分派任务可见一斑，“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里头单管人来客往倒茶，别的事不用他们管。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别的事也不用他们管。这四十个人也分作两班，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别的事也不与他们相干。这四个人单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器，若少一件，便叫他四个描赔。这四个人单管酒饭器皿，少一件，也是他四个描赔。这八个单管监收祭礼。这八个单管各处灯油、蜡烛、纸劄，我总支了来，交与你八个，然后按我的定数再往各处去分派。这三十个，每日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火烛，打扫地方。”送灵时，原文中写到“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足见送灵队伍之浩大。
其次，棺木这贵。秦可卿所用的棺木，乃上好的材料，据说万年不坏，原非帝王将相不可用。《红楼梦》十三回，在秦可卿死后有这样的一段描述：“贾珍见父亲不管，亦发恣意奢华。看板时，几副杉木板皆不中用。可巧薛蟠来吊问，因见贾珍寻好板，便说道：“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在还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你若要，就抬来使罢。”贾珍听说，喜之不尽，即命人抬来。大家看时，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大家都奇异称赞。贾珍笑问：“价值几何？”薛蟠笑道：“拿一千两银子来，只怕也没处买去。什么价不价，赏他们几两工钱就是了。”贾珍听说，忙谢不尽，即命解锯糊漆。贾政因劝道：“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此时贾珍恨不能代秦氏之死，这话如何肯听。”
其三，送客之显。送葬途中，诸多与贾府有交的显赫权贵（四王八公），都有所表示。八公：那时官客送殡的，有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诰命亡故，其孙石光珠守孝不曾来得。这六家与荣宁二家，当日所称“八公”的便是。四王：第一棚是东平王的祭，第二棚是南安郡王的祭，第三棚是西宁郡王的祭，第四棚是北静郡王的祭。
其四，法场之势。贾珍的儿媳秦可卿死后，贾珍“哭得泪人一般”，发誓要“尽我所有”办好丧事。他“吩咐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零八众僧人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死鬼魂；另设一坛于天香楼，是九十九全真道士，打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会芳园中，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位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
总之，用“穷奢极侈”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贾珍为儿媳秦可卿所办之事，犹如皇帝操办皇后之礼。穷奢极侈，总和荒淫有关。“万恶淫为首”；“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贾珍不作，就不会“死”。试想，没有这棵导之线，宁国府也不会一败涂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执持盈满，不如适时停止；显露锋芒，锐势难以保持长久。金玉满堂，无法守藏；如果富贵到了骄横的程度，那是自己留下了祸根。一件事情做的圆满了，就要含藏收敛，这是符合自然规律的道理。我常说，自己在家里吃肉，最好关上门，吃了去唱，肉还是原来的味道。
做人做事，低调一点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