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陶：夕阳之吻

作者: 张　陶来源: 原创时间: 2018-12-05 07:08 阅读: 次大中小

　　虽说夕阳是日的告别演出，但压轴的曲目往往是最精彩纷呈的，在即将谢幕之时，它用最华美的乐章，把一场演出推向了高潮，绽放了所有的美，在一片惊鸿和掌声中安然落幕。虽为黄昏前的最后一道晖，却艳如少女，那抹胭脂红，不知泼了多少文人骚客的墨笔；撩了多少公子王孙的情思；绻了多少天涯游子的愁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遥春红树夕阳间”、“倩魂销尽夕阳前”，多少诗词曲赋，都把夕阳的景、情、韵、愁写的淋漓尽致、千古传诵。所以，本不想再赘笔，书写夕阳这阙千古之词，但傍晚，驱车郊外，被阔野湿地的落日惊的目瞪口呆、流连忘返，回来，仍心绪难平，不由自主地摇出墨撸，在瀚海中，打捞一蓝精美的词句，砌成一篇夕阳之吻的小散。

　　季夏的风，裹着热情和大地寒暄了一整天，直至傍晚，才平静、凉爽一些。我跟爱人说：“去呼口湿地走走吧，我还想看那的菱角花”。于是，寂廖的乡间路上，一辆孤独的车，两个悠闲的人，远离红尘烟雨，行走在阡陌乡野。也许，沧桑的岁月，打磨了昔日的棱角，圆润了浮躁的内心，现已像卸掉脸谱的青花薄面，无需油彩的描画涂抹，一袭不食烟火的衣袂，曼摇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舞台上，返璞归真，做一场最本真的演出。让风花雪月、爱恨情仇都随风而散，清除内心荒芜的杂草，釆一叶东篱、挽一缕清风、煮一杯淡茶、酌一盏月光，追求“偷得浮生半日闲”、“心情半佛半神仙”的生活境界，岂不安哉！
　　通往湿地的路面光滑平坦，车内响起“外婆的澎湖湾”曲调，窗外掠过温柔的晚风、掠过婀娜的绿树、掠过青色的玉米、掠过葱郁的苇草，野花点点、清香怡人。遗憾，没有醉人的椰林、金色的沙滩，但，有夕阳的余晖，还可以尽情地呼吸这闲风、闲花、闲草，送来的阵阵闲香，心像傍晚的云一样舒卷、悠然。田野里，朦胧的雾霭、朦胧的树影、朦胧的绿草地、朦胧的野花枝，幻化成一个朦胧的世界，朦胧的世外桃源。我喜欢朦胧这个词汇，它像雾里的花、云中的月，虚掩着梦幻的美。一轮橘红的太阳，跳出朦胧的界，醒目地浮在地平线上，在车的前方闪烁着、跳跃着、指引着。我眯起眼望去，圆日的周围是五彩的云，有两片云像两只抱在一起的天狗，憨憨可爱；有的像身着蓝色西装的新郎，吻着红礼服的新娘，脉脉含情；有的像一条赤色的巨龙，翻滚腾飞；还有的像一条彩带缠绕在夕阳间，泛着琉璃样的光焰。我让爱人停下车，举起相机，摄下这多姿多彩的云，待回去把它镌刻在岁月的画屏里，那将是又一帧瑰丽的风景图画。
　　车子追着太阳，追着云朵，悠悠前行，一道长虹卧在暮霭里，雄伟、壮观，这是呼口大桥，不知不觉，已到呼口湿地了，我们停下车，来到寂静的河畔。一阵浓香溢来，低头看，是蒿草特殊的香气，近腰高的蒿草花落了，一串串籽，像玉米豆挂在枝头摇曳着，熏香扑鼻。一簇簇紫粉色的野花，在蒿草旁、树丛下、披着晚霞，悄悄地嫣着，折下一枝，举着它，对着镜头，依着绛光四射的夕阳，留下一片剪影，拿在河水中冲洗，挂在风的枝头晾干，托空中的云雀，寄给未来的岁月。
　　呼兰河静静地流淌着，夕阳搽着胭脂红，拥着黛绿色的水波，深情相吻，不舍归去。“日晚菱歌唱，风烟满夕阳”，大片的菱角浮在河中，对着深浅不一的红晕和光圈，低唱红尘情歌，本是浅黄的菱角花，现已变成一片幽黄，比白天要柔美。苇草深处，鱼贯游出十几只野鸭，沐着霓虹，在菱花旁嬉戏、觅食。一条小船在河中荡漾，黄色的桨，推开波光淋漓的水面，卷起绿蒙蒙的水花，有“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意境。水面上的鸟鹭，本是白色的，在波光的艳影中，染成黛色的翅膀。飞向殷红的霞中。蒲草倒映在水中，枕着深绿的影，准备做一帘橘花之梦。
　　夕阳此时又像一朵盛开的玫瑰，把缤纷的花瓣洒在青绿的水面，让我想起女作家萧红，开在呼兰河畔的一朵玫瑰。这朵如夕阳般美的玫瑰，饱经风吹雨打，一生漂泊，最后，凄美地凋零在香江之畔。那一缕清魂，不知是否已飘回故乡，飘回她日思夜想的后花园，飘回已铺满红霓的呼兰河上，那吻着残阳的幽水，也许就是她的魂魄，那朵盛开的莲花，也许就是她轮回的娇颜。
　　最后一抹朱红落入水中，我们上了河岸，往回折返，旷野愈加朦胧，树影婆娑，蛙虫鸣叫，倦鸟回巢。呼河口的对侧，是一望无际的苇草地，在墓色中，像黑夜里的大海幽深、烟渺。再前行，沼泽地里映出清色的水面，有了星星点点的湖泊，一排橘黄色的灯光，倒映在水中，像一座桥，我问爱人：“你走错路了吧，前面怎么有一座桥呢？”爱人说：“你老眼昏花了吧，那是亮着路灯的公路”。我说：“昏花，也是让今晚的夕阳眩花的”。是啊，那红与绿、红与黛、红与青、红与黄的交融，真迷了我的眼眸，但它们终究要吻别的，留下惊魂之美、留下离别的感伤，留下明天的向往。我想，明天的夕阳之吻将更加缠绵、更加憾心动魄、更加绚丽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