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胜:顾乡往事之戏匣子·电视机

作者: 刘世胜 来源: 原创 时间: 2018-11-25 16:42 阅读:

家有一个大件叫戏匣子
  我自小是在哈尔滨西部的顾乡屯长大,那里地处城乡结合部,虽然田园风光无限,但各种消息却比较闭塞,人们能够得到的有限信息,更多的也就源于戏匣子了。
  在我们那里,管收音机都叫戏匣子,收音机是学名,没人叫,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的大名,只有戏匣子这一个叫法,就像一个人的小名大家叫惯了,大名反而没人知道了。也许那时候的戏匣子里播放的都是一些戏曲,故此才叫戏匣子。当时,我们那个有几十户人家居住的大院,有戏匣子的没几家,戏匣子在家里算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大件了。
  因此,谁家要是有台戏匣子,那绝对是一件值得引以自豪的事情。
  从前记事起,我家就有一台戏匣子,不是那种很普遍的又大又笨、下面一排按键,一边一个大旋钮的那种,而是有三个旋钮的那种,现在回想起来,我家那台戏匣子很精致、很乖巧。
  最初的记忆是,1969年,党的九大召开之后的事。有几次是天都很晚了,院里的邻居大人们,都集中在组长家里收听最高指示重要新闻。听完后,大人们都兴奋不已,激烈地讨论着该怎么庆祝,记得当时人们遇到喜事庆祝的形式,就是自己动手用彩纸制作彩带,或在干树枝上贴上剪纸梅花,再拿上这些道具去大街上扭秧歌。大人们做样,孩子们就照着学,可能是我的模仿能力比较强吧,因而在孩子们当中,我扭得秧歌也是最好的。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还处于文革时期,人们的文化生活还比较单调,那时的戏匣子里,除了播出新闻,就是播放样板戏。除了每天早上7点钟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和晚上8点钟的新闻节目是固定的外,多数时间几乎都是样板戏,以至于出生于上世纪5060年代的人,没有不会唱样板戏的。
  虽然,老人家当时教导我们要关心国家大事。但是,那个时候的老百姓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国家的大事小情都是由居委会主任传达,再就是从戏匣子里了解一些事情,加之,那时戏匣子又少,更多的消息是靠父母在单位开会带回来的。也可以说,由于消息的闭塞,从而使令人感兴趣的小道消息流传得广泛起来。
  在我的记忆中,伴随我度过童年时光的就是家里那台戏匣子,戏匣子里天天播放样板戏。上小学后,白天没时间听,只有到了晚上,确切地说,是在冬天的晚上,才有时间听戏匣子,那时的冬天要比现在冷许多,而且常常是大雪封门,一个冬天说不上要下几场大雪,在这样的季节,听戏匣子是最好的文化生活。
  到了晚上,就盼着爸爸打开戏匣子,有时会碰上全套的《红灯记》或《智取威虎山》。我最爱听的是《红灯记》,可是由于年纪小,总是听到《通说革命家史》这场戏后,就实在坚持不住了,两眼不停地打架,后面再精彩的内容也熬不住了,困劲上来,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那时,机关单位、学校工厂都在排练节目,后来就排演单幕的样板戏。只要知道哪里有演出,不管多远,不管有多少人,我们这些孩子都要想方设法地去看看。看完回来,就自己排练,对照戏匣子记唱词。感觉可以了,就挨家去演出,也不管人家喜欢不喜欢,欢迎不欢迎,进门就开唱,当时我主要是演李玉和,有时也客串李奶奶。
  我所在的小学顾乡二校也组织文艺演出,还成立了文艺宣传队。同学们都知道我在家时,就愿意走东家串西家唱堂会,就鼓动我报名参加宣传队。不过,我天生胆小,不善人前张扬,虽心里渴望参加,却没有毛遂自荐的胆量,总是希望老师能够慧眼识才,将我选中,但这样的幸福时刻始终没能出现,进文艺宣传队的梦也随即破灭。
  戏匣子,在那个年代带给了我们许多的快乐,也在我的童年中,教给了我许多的知识,尤其是天气预报这个栏目可能也是大家最关注的了,虽然预报得不十分准确,但播出的时间还是很准时的。
  学生时代,我们依赖戏匣子,更多的是听小说,《闪闪的红星》《向阳院的故事》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天晚上的小说连续广播时间,是我们雷打不动的时刻,无论怎么贪玩,这一时间段,所有孩子都会规规矩矩围在戏匣子前,入神地听着。一次,在我们听小说正入迷的时刻,突然停电了,这下把我们急坏了,这时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沈勇家是半导体,上他家去听。这时我们才缓过来,半导体是用干电池的,不使用电。回过味来的我们,撒腿就往他家跑,到了沈勇家,当得知来意,沈勇爸爸脸上洋溢着得意地笑容:看看,还是半导体好吧,停电了照样能听!
  平心而论,沈勇爸爸说的不无道理,半导体还是有许多优于戏匣子的地方,比方说,半导体打开开关就出声,不像戏匣子还得预热一会儿,有时候戏匣子说着说着就不出声了,还需要人在它的机盖上啪!啪!拍两下,才接着说话,就像有些孩子,该说话时不说,只有打到头上才出声。
  我喜欢上文学,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源于戏匣子。
  文革结束后,中国迎来了改革开放时代,面对各种禁锢逐步地破除,人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和震撼,一个全新的社会面貌、观念呈现在我们面前。
  戏匣子里播放的内容,也开始发生了变化。继《祝酒歌》播出之后,过去的所谓靡靡之音,也已通俗歌曲的形式开始广泛流行。作家刘心武那篇进入文学史的小说《班主任》一经播出,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也影响了一代青年人的思维。
  从那以后,我开始接触文学书籍,在各类书海中如饥似渴地遨游,各种书籍都看,并爱不释手。我记得最初接触到的是外国小说《红与黑》《安娜克列妮娜》《巴黎圣母院》,国内小说是老版的《茅盾文集》巴金的《家》《春》《秋》。
  再后来,有一段时期,每天造成万人空巷的现象,也是源于人们都在听戏匣子里播放的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杨家将》。虽然,那时候电视机已开始逐步走进部分百姓家中,但是,戏匣子依然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时至今日,戏匣子仍然没有完全退出历史舞台,这不全是人们怀旧的缘故,而是戏匣子确实有着方便、简单之功效,尤其是为中老年人所钟爱,不过,其历史作用在逐渐弱化。
  也许,戏匣子总有一天会退出历史舞台,这也是历史发展使然。但是,就其方便、简单的功能和地域发展等差别来看,戏匣子要完全退出历史舞台,在我看来将是很遥远的事情。
  黑白电视走进百姓家
  我们院的第一台电视机诞生在XS家。XS家是后搬到我们院的,他家在我家的前面,是独立于我们家属宿舍的私产房。XS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从市中心的道里搬到我们顾乡屯的。但是,看起来家庭挺殷实,有摩托车、有12寸的黑白电视。
  电视机对于居住在我们那里的许多人来说,只是听说过,却没看过。听说新搬来的邻居家有电视机,很多人都是兴奋不已,好像那电视就是自己家的。好多人开始不自觉地亲近XS家,主动借给他们家里的用具,还有的帮助他家干些活,刚搬来吗,整个家都需要重新规整。大家之所以愿意主动帮他家干活,其实就是想早点一睹电视节目的风采。
  终于,在邻里的帮助下,经过几天的时间,XS家完成了搬家后的家庭布局,电视机也终于要开播了,也不知是谁将这一消息透露出去,当天晚上,方圆几百里的人都来了,几百人将他家前后左右围了个水泄不通,黑压压的一片人,让人看着就发怵,电视根本没法看了。在这群人中难免夹杂着一些逞强斗勇之人,他们看电视看不成了,就开始起哄,砸起了门窗。就在大家起哄叫骂、砸门窗之际,XS从屋内跑出,手中举起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迎头向闹得最欢的人砍去,闹事者见菜刀迎面砍来本能地举起手臂,臂腕上重重地挨了一刀。众人一见,纷纷落荒而逃。从此,XS也在半拉城子一带有了个新名菜刀王
  小时候,我最愿去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新华书店,到那里买自己喜欢的图书,一处是百货商店的电器柜台,到那里主要是看摆放的各种黑白电视机,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看好了一台9寸的电视机,标价316元。虽然这数字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只能到这里看看机壳,但这是我的梦想,我要把它买回家。每次来到柜台前,我都要看看那台9寸电视还在不在,生怕被别人买走。当看到电视还放在那里,我的心就放下了,仿佛它离我要买回家的目标更近了一些。
  直到1985年,我家才有了第一台电视机,这是我从部队复员后,为家里做的第一件事。当时电视台正在热播港台剧,《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万水千山总是情》《霍元甲》《陈真》等,真是好戏连台,由于家里没电视,父亲为了能看上电视剧,每天都要做计划,今天上谁家去看,明天去谁家看,我知道这一情况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因而决定,马上买一台电视机。
  有了电视机,家里开始热闹起来。晚饭后,家里人把所有能坐的凳子椅子,统统腾出来排放。大家落座时说,这么整齐,倒像影剧院了。父亲说,那是,比影剧院里还要舒服。大家就笑,这倒是真的。父亲开始让着邻居。有人又开玩笑,可别这么客气哦,我们脸皮厚,天天来呐。父亲就说,天天来,欢迎。其实邻里凑到一起,与其说是看电视,不如说是唠家常。有些时候,电视剧还没到点,大家就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也有人扯得远,天南地北,七大姑八大姨的,甚至把人家上辈子的糗事拿出来晒。
  有了电视机,我们的知识也丰富起来,特别是地理知识,中国这么大,没去过的地方多了,但通过电视,让我们足不出户,就能欣赏到祖国的江山河川,了解世界发生的事情。电视片《话说长江》让我们了解到,长江从源头的点滴水珠汇集而成,最终形成了滔滔万里长江天际流。最不能忘记的是,中国女排第一次夺冠的画面。那鼓舞人心的激动场面,女排队员为了荣誉奋不顾身的搏击镜头,至今仍定格在我们的脑海中。
  当然了,看电视的一个重要前提是要有电,这正如沏茶需要有开水一样。那时候,停电的日子常有,那种精彩的电视剧看到中途等电的煎熬恐怕不是现在的年轻人所能体会的。 
  节目少,信号也不正常。常常是,看着,看着,任何信号都没了,雪花随之飘飘洒洒。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瑞雪兆丰年吗!这时候,应该是能够听到思想拔节的声音的。 
  黑白电视,其图像当然是黑白的,但我却听说有的人家能把黑白变成彩色的,我不相信,就到人家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原来,就是一块透明的红色塑料薄膜。贴在电视屏幕前,也别说,图像还真就不再黑白了,红红的一片。其实,也就新鲜了几天,可能觉得怪刺眼的,效果也失真,就又取下了。以后漫长的日子里,就一直那么黑白着。
  电视图像虽是黑白的,但向往多采原本是人的天性,因此人们的想象力可以是多彩的。播音员的服装是什么颜色?可以想象;电视节目中的老外是什么肤色的?也可以想象。感谢想象力,它如一只翩飞之鸟,衔七色画板,涂抹彩色的影像。于是,蓝天白云,山青水秀;于是,花红草绿,唇红齿白……免不了有涂错色彩的时候,但太阳的色彩不会涂错,国旗的色彩不会涂错,鲜血的颜色不会涂错,成熟的稻麦的颜色也不会涂错……即使生活像冬天一样的黑白,我们的心中也还是应该带有色彩…… 
  那个年代,只要有闲暇时光,几乎是伴随有电视的梦度过的。突然想起有一首老歌: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那时的我,对电视的痴迷绝不亚于对曾经某个女孩子的痴恋程度。
  若干年过去,早已告别了挤在一家人山人海看电视的时代,网络时代的到来,电脑已经取代了电视机的地位,电视机,离我已渐行渐远,变成了生活中的一个不太重要的附属品,可有可无,只是觉得客厅不放台电视就不象客厅,哪怕,打开电视机,很多时候,并不是想看电视,而是只想听听电视机制造出的声音,不让这个家冷清寂寞。
  但电视机曾经在我的生活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和影响,那些电视剧,音乐以及现在已经绝种的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正义的来福灵……”等广告就像藤条一样,始终缠绕着,伴随着我成长中的悲欢离合,在记忆中永远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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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历:刘世胜,哈尔滨市人,现供职于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哈尔滨市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金融作家协会副主席。在各类杂志及地方报纸上多次发表作品。长篇报告文学《以共产党员的名义》获《金融文坛》2017年度一等奖,散文《儿时的年味》获中国香港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2018年春节征文金奖,随笔《你凭什么抱怨加班》获《辽宁文学》三春晖写作大赛三等奖;散文《顾乡往事之爸爸带我去洗澡》获《才子》杯全国文学作品大赛二等奖;散文《顾乡往事之童年趣事》载入国家发行的《2018当代作家作品精选》一书,另有两篇散文收录当代作家联盟出版的《时光的记忆》一书。个人曾先后出版随笔集《教你成为赢销高手》、散文集《灵悟拾萃》《神州走笔》《穿越红尘》等著作。与人合编《魂牵梦绕顾乡情》一书。《当代作家联盟》签约作家;《作家前线》1~5刊系列公众平台签约作家;《作家文苑》首席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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