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蔼北:迷醉在拉鲁湿地(外二篇)

作者: 黄蔼北 来源: 原创 时间: 2019-08-26 12:40 阅读:

我迷醉在拉鲁湿地,迷醉在围绕拉鲁湿地“转经”的时候。在转时,我为拉鲁国家湿地公园迷醉了。

藏传佛教中,“转”是常见的一种佛教现象。转,类似于当今常人的转圈。而我所见藏佛教的转,义理跟转圈相似。在拉萨时候,我才明白“转”的藏佛教意义。

拉萨的蓝天下,那些来自西藏本地以及滇、川、青、甘藏区的信徒天天都非常虔诚得围绕某一特定路线行走着、祈祷着。

藏佛教信徒认为拉萨是世界的中心,拉萨则以释迦牟尼佛为核心进行转经活动。转经一圈为圆满,沿佛殿四周的转经甬道一圈为“囊廓”,是内圈;绕大昭寺一圈为“帕廓”,是中圈;绕大昭寺、药王山、布达拉宫、小昭寺一圈为“林廓”,是外圈。

大昭寺实际就是佛教关于宇宙的理想模式——坛城(曼陀罗)这一密宗义理立体而真实的再现。

藏传佛教信徒们最朴实的做法就是转,转经,转神山。转经就相当于念经,是忏悔往事、消灾避难、修积功德的最好方式。而拉萨的拉鲁,也像大昭寺、药王山、布达拉宫、小昭寺一样,也是信徒必“转”的地方。

拉鲁是个村庄,是一座大庄园,二百多年以来曾经是八世达赖和十二世达赖的宅邸。西藏民主改革前这里也是拉鲁·次旺多吉的府邸。作为旧西藏的上层人士和西藏和平解放以来各个重要历史时期的见证人,拉鲁·次旺多吉已于2011年逝世。

而今拉鲁村周围的沼泽、水泊、滩地都已经被打造成为了拉萨、西藏、全国著名的拉鲁湿地,藏佛教徒围绕那里转经,其心理也是跟沿袭数百年来教徒们的做法一脉相承的。

我拜谒拉鲁湿地,是怀着敬重的心情而来的。拉鲁湿地被称为拉萨之肺,日照充足,干湿湿度,水草丰美,风景宜人。占地二千六百六十一公顷的庞大面积,足够我“转”一整天。

早在吐蕃第三十四代赞普芒松芒赞时期,拉鲁湿地就已经成为西藏王公贵族休闲、打猎、居住的好去处。到了十七世纪,西藏地方甘丹颇章建立后,卢拉实地成为了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休闲度假的地方。

转拉鲁湿地,藏佛教徒们按照自家位置的不同,大家都有不同的起脚点。我环绕拉鲁湿地“转经”,是从拉萨的当热西路开始步行的。走过济公桥,西北面就是广阔无垠的拉鲁湿地,这令我霎时就有一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新奇异样的感觉。

潺潺的溪水两边,树木茂盛,草绿水清,飞鸟低回,虫虱绝迹。从当热路开始,直至西北对面的拉萨河山谷底,方圆六点二一九平方公里的湿地,给人一种苍莽无际的直觉。嫩绿的树叶掩映着湿地宽敞道路的两边,在阳光的照射下苍翠欲滴,让我恍若进入到了一种仙境当中。

拉鲁国家湿地公园让我迷醉了。为其自然景观,为其人文景观,为其丰蕴的历史痕迹而迷醉。

我所“绕转”的这条宽敞公路,离拉萨著名的哲蚌寺咫尺之遥。哲蚌寺是一座坐落在拉萨西郊根培乌孜山南坡的山坳里,是我们国家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寺庙之一,和甘丹寺、色拉寺合成为拉萨三大寺。

用藏语来说,“哲蚌”的意思就是米堆。在拉鲁湿地朝哲蚌寺远远地望去,哲蚌寺鳞次栉比的白色建筑就像大米一样铺满山坡,整座寺庙就像巨大的米堆。

哲蚌寺恢宏壮观,雄壮威严。那占地相当于二十个小昭寺的规模,深深地吸引住了众多的信徒香客。每年雪顿节期间,盛大的展佛活动就在哲蚌寺进行。节日到来,漫山遍野,人头攒动,佛音浩浩,桑烟袅袅,蔚为壮观。

我驻足遥望哲蚌寺良久,想,拉鲁湿地,既拥广袤水草,又揽目哲蚌寺于视野中,可谓地理优势绝佳。佛教宝地,进退俱佳。

拐过一道弯,我行走在湿地当中。只见道路宽阔,更使心胸敞亮。

湿地北面就是拉萨河谷和高大的山脉。山上终年不长植被,裸露的岩石展露着灰白色的光泽,被太阳一照,润泽光滑,莹亮闪烁。那山脉给我以厚重的感觉,给我以雄浑阔达的沉重。

湿地静静地躺在东南面的方位上,像一帧摊开的画卷,蓝得亮眼,绿得晃眼。绿的是水草和树木,葱葱郁郁,如玉似珠,令人倍觉珍贵。蓝的是水色和天色,水天一色,使我爱不释手,不忍离开。

纵目近观,人们可以看到湿地上芦苇丛生,草木簇拥,它们随风舞动,随水势而摇曳。草木之间,透出一种种的清爽和清凉,渗透着足够的氧气和莫名的诗情画意,让我们觉得珍贵胜过财宝。

高原科学家告诉我们,拉鲁国家湿地公园现有高等植物三百三十三种,隶属植物种类三十六科,水生及湿生植物十八种,可以佐证的就是这湿地物种丰盈,保护得当,折射出藏民们对美好生活的渴念和能够付诸具体而实在的努力。

说话间,我突然看到拉鲁湿地里的赤麻鸭、棕头鸭、斑头雁、红鸳鸯、绿斑鸠那些禽鸟在水面上游弋。

它们时而翱翔天穹,排成美丽的队形,展现给“转经”的路人观看;时而扑向水面,留下一圈圈涟漪,呈给大家一种种的想象;时而潜入水中,骄傲地从另外的水面钻出,倏地飞翔到了草木之中,掩藏了起来,令“转经”的游人感到生活的情趣。

太阳越升越高,我感觉到额头应该渗出了汗珠,而我的步子并没有停歇了下来,反倒更加轻快。

迷醉拉鲁湿地,我也迷醉于转湿地的人群。老人手里捻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在祷告着,在念着佛经。也看到中年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把经卷熟稔到了心里,嘴巴上在打趣着生活的沉重。

从当热路转到湿地的吉拉路,走着走着,我就看见稀疏的几所民房依山而建,民房前种着茂茂密密的柳树,柳树下是繁多的牛羊在啃着青草。刺鼻的牛粪味和青草味就飘向了鼻尖。我打听到,这些牧民来自康区,牛奶是拉萨酥油茶制作的源头。

行走在拉鲁湿地的周围,慢慢地步行着,我想到了拉鲁·次旺多吉,想到了现居印度的达赖喇嘛的前辈六世、八世、十二世达赖喇嘛。不想这些的时候,我举目看见了哲蚌寺,也偶尔看见了布达拉宫的一角。

布达拉宫背面的一潭湖水中的禽鸟跟拉鲁湿地的禽鸟是相同的,布达拉宫湖面上的飞禽说不定就是拉鲁湿地飞来的。拉鲁湿地的禽鸟,说不定也是从布达拉宫湖面上飞翔而来的。我想,着可以说是冬季拉萨城人们都喜欢观看的一道美丽风景。

走着走着,我走到吉拉路拐弯处,就拐向了当热路。来了个轮转。走上当热绿化带,南面迎面而来的清风让我陶醉。

掩映在拉萨河谷南面大片广袤滩地上的拉鲁湿地,给了我很多的转经感想,给了我很多的史实和现实。围绕它转的时候,那茂盛的植被和那无以名状的禽鸟,都是我难以描述的湿地静物和湿地动态物,它们折射的诗意,只有慢慢地去摹写。

 

八廓街

 

从家乡跋涉千万里到你身边,从岭南跋涉千河万山到你身边,从平原驱车而翻山越岭到你身边,我不是为了寻找美丽的风景和远古的深沉记忆,只是想借你这一方圣洁的净土,组合一些粗疏的文字,承诺我对你由衷的赞美。

唐代修筑的古城池,宋代微掩的古漆木门,直截了当地把松赞干布的笑容和他跟文成公主纯真的情意镌刻在高大的城墙上和壮阔的门楣间。

八轮八廓的转经,舒展为一条条青石街衢,把藏传佛教的信徒那坚实的脚步围绕成名副其实的八廓街。随着街市的延伸,八廓街啊,你就把虔诚的藏佛教徒给紧紧地环绕在大昭寺,环绕在自己心仪的转经筒中。

诗意般的八廓街,令众多的游者透过帘钩,进入幻觉。一回回都梦萦一千多年前的大唐,梦萦伟岸的松赞干布,梦萦美艳的文成公主。

临街窗前的案桌上,安放着两帧精致的唐卡。我展阅着,将纤尘不染的思绪融入到自古就诗意栖居在唐古拉山、雅鲁藏布江的释迦摩尼佛祖占据主位的那两帧唐卡上。纤尘不着的绢布上,矗立着滚滚而来的强大信念。

八廓街,我和你从未谋面,从未相遇,从未相约,却在这拉萨古城的中心和你遇见。遇见之后,我们相见如故,古典的情感和现代的思维在激烈地撞击着,有一种说不透彻、言不透亮、道不明晰的熟悉。

或许,应该有半亩池塘,应该有半卷西风,应该有几竿杨柳,应该有几许雕窗,还有全湖清水,还有全城清凉。于是,把手画雪域,相携摹高原,用红日轻匀笔墨,装点八廓古街的千载芳华,万年秀妆。

夜晚的八廓街比不上江南热闹,比不上都市繁华,阒寂的青石板上只留下熙熙攘攘人群散去后的铅华。

我踩着石板路,穿行在心灵的寻觅中,寻觅汉藏交融的远古,觅寻唐蕃相契的唐竺古道、茶马古道、盐茶古道。而那些古道,全然掩映在史册中,不再浮现在八廓街。八廓街,仍然不忘用古城的憨厚,去点缀蓝幽幽的夜空。

宁静夜晚,高擎着信仰而挺立在苍穹的,是一轮圆月,是半江拉萨河水。街巷里的路灯闪亮亮地照耀着,与半月相辉映,跟古城相契合。远离烽火的现今,没有灰暗,没有晦暗,只有不灭的灯火,永远把城池辉煌起来。

从芒松芒赞对吐蕃的开疆卫土,到松赞干布竭力搞好唐蕃交往,再到仓央嘉措对吐蕃古道的团结维护,八廓街,你都始终站在人民的一方,以锄为戟,以刀为枪,强力地保护着雪域高原的安宁。

八廓街,你古城墙的身影化为了囊廓、帕廓、林廓,化成了内圈、中圈、外圈,但你那长有苔藓印记的青石,仍旧可辨隐约斑驳的印痕。可以想象,那城墙上曾经竖立过的猎猎战旗,在拉萨河风中扯尖声响,把岁月掩映。

你是藏传佛教的主要传布路径,你是信徒们慰藉心灵的承载,你是千百年高原与雪峰的漫长延续。梦萦松赞干布,魂牵文成公主,极目远望的是唐王朝、宋王朝、明清王朝给你的厚实脊梁。

八廓街古老的宁静,古老的清凉,古老的清风拂面,像那柔弱少女纤纤嫩手,正在缓缓揭开面纱下的神秘。有雄鹰略过雪峰,有雅鲁藏布江在怕打悬崖峭壁的两岸。

茂密山野石径,凉风夹杂醇甜,拍醒小巷人影,拍醒鸟鸣转经道,拍醒高原清幽与静谧。没有嘶鸣战马,没有刀剑光影。

来拜谒你的时候,游历过雪域、游历过高原、游历过藏北无人区的好友对我说,你可以不去珠穆朗玛,可以不去朝圣布达拉宫,但你不可以在游历雪域高原的时候缺少八廓街。你去了八廓街,就会知道其神秘。

于是,我把入藏的第一站定在了你的视域内,定在了八廓街的旅舍和商铺特别是大昭寺和转经道上。

你不是古色古香的江南古镇,你没有小桥流水,没有荷风曲巷,没有秦淮风姿。有古寺相伴,有群山环绕,古老的过往和扑面而来的现实仍在静守那一份难得的虔诚。

却也安居乐业,却也相拥太平,却也把喧嚣和宁静很好地相容。

我又想象,你曾有的古老城墙肯定是高昂而陡峭的。如果我生活在盛唐、北宋、明清,要来拜访你,那我就要扶着贯穿始末的转经道的栏杆,拾阶而登,俯首而下,去触摸清凉的梦,去捡拾远方的瞭望。

你是藏民心中的膜拜地,佛烟袅绕,房舍错落,琳琅缤纷,安宁静谧。红日铺设在东方天际,冉冉升起了一圈圈永远不会消失的新希望。大昭寺金顶吹响金色法号声,号声悠扬,余韵远扬,吸引来无数香客、无数信众、无数门徒。

无数的信徒们听到号声,马上就毫不迟疑地竭诚膜拜,念念有词。随后就转起了转经筒,再又沿着转经道,不知疲倦地把自己的虔诚寄寓在转经当中。

我站在你的一侧,望着红日冉冉升起,望着大昭寺金顶的云彩,闻着佛像的馨香味,由衷地佩服每一位藏传佛教信徒的忠诚,由衷地为每一位信徒的脚步坚实而信服。他们的言行是洗礼,会洗涤不纯者的杂念。

布达拉宫金顶上方的天蓝色,是藏传佛教信徒的诚心洗濯出来的,大昭寺高空的洁白云彩是信徒们的虔诚洗濯出来的,藏区迥远天空的藏青色、藏蓝色也是信徒们用千万次的膜拜洗濯出来的。

那种诚意,是不会漫不经心的,而是发自内心又慎重谨严的。

我想,这就是你,就是你八廓街给我带来深思的缘由。

守望视线,守望远方,守望高原深处的你,八廓街,静阒、沉稳、古远、浑厚,像一位老者。有忠诚的转经道,有七通八达的古巷,有不断地来朝圣般的信徒。你,稳重得湮隐了自己的声响。

红日高升,你镌刻了松赞干布的身影,你雕琢过藏民的心腹追求。如今,在红彤彤的太阳底下,你竖立着,把自己的剪影竖立,竖立成了金灿灿的雕像。

 

沐浴在拉萨河

 

鲜花盛开在初秋的拉萨河谷,也带来了藏族人民的沐浴节。拉萨河岸,绿荫遍地,郁郁葱葱。在流光溢彩的时节里,在美妙异常的世界里,藏族人们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沐浴节。

这美好的夜晚里,拉萨人的眼睛直盯盯地注视着东南方向的苍穹,注视着那座像八瓣莲花一样的“奔巴日”山顶。当奔巴日山顶闪现出一颗名字叫做“嘎玛堆巴”星星的时候,拉萨河两岸的人们就兴奋地奔走相告,——“沐浴节”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颗谜一样的星星闪现的时候,我也来到了拉萨旅行,来到了迎接沐浴节的藏族人群当中,体验到了沐浴节的异样浪漫。

“嘎玛堆巴”星星之所以像谜一样,是因为藏民们清楚,它每一年只会七次出现在晚上,然后就倏然消失得踪影全无。因此我知道拉萨的沐浴节,也只是进行七个夜晚。

沐浴节之夜是美妙、圣洁而壮观的。居住在高原溪、河、湖的人们,不管来自城镇还是乡村,不管是牧区的还是农村的,大家都携带着帐篷和糌粑、酥油茶、青稞酒那些食物,纷纷来到拉沙河边,不断涌向雅鲁藏布江畔,涌向雪域高原的千万条河边和无数的湖泊,竞相涉水、入水、嬉水,尽情地嬉戏、玩水、游泳。

夜幕降临,星星闪耀,全城、全村、全镇的男女老少,特别是那些精力过剩的少男少女,都不约而同地出门夜浴。

大家或者到城南的拉萨河,或者到城东的嘎玛滚萨湖,或者到城西的鲁淀水沟,拓店臃肿而沉重的衣袍,将身子浸入洁净而又略微有些清凉、甚而带有些许寒意的水流之中。

欢度沐浴节的人们怀着一种虔诚而神圣的心绪,精心地洗涤着自己的身子骨,洗涤着自己神圣的灵魂。那种舒畅,那种豁达,那种愉悦,那种清新,从每一位沐浴者的身心深处悠然而生。

很多的时候,他们感到自己的身体、心绪、灵魂已然跟夜幕下的雪山圣水融为一体。

我知道,他们是相信经过七夜的静心沐浴,自己能免除伤风感冒,不染瘟疫和恶疾,并且能延年益寿,能强健筋骨,能心想事成。

沐浴在高原清凉的河水中,人们点燃起一堆堆篝火。篝火鲜红明亮、晶莹闪烁、蓝幽清爽,使得拉萨河畔蔚蓝色的夜晚变得更加神奇瑰丽,更加玄幻耀眼,更加虚幻迷离。

篝火上,熬着秾艳的酥油茶,煮着香喷喷的大块牲肉,一股股香味不停地飘散出来。酥油茶的香味和牲肉的美味流溢在柳林河岸,让参与沐浴的每一个人都垂涎欲滴。

人们洗澡洗累了,爬上河岸,钻进柳林,喝着滚烫的酥油茶,饮着清凉的青稞酒,吃着香喷喷的羊肉、牛肉,叙谈着生活的过往和畅谈着前行的未来。

吃饱喝足后,大家就弹奏起古老的六弦琴,唱起深情的歌。歌曲讲述着家乡,讲述着人生,讲述着神佛的故事。在歌声里,年轻人围着火堆跳起锅庄舞,跳起以脚步踢踏为特色的“堆谐”和朗玛舞蹈,直至启明星升起在东山之巅。

拉萨河的谁,是由念青唐古拉雪山、工布巴拉雪山、莫拉莫泽雪山的血水融汇而成的,即使是现在的八月盛夏也是有点凉彻肌骨的。但年轻人就爱结伴游泳,在沐浴节有些凉意的时候,也不怕将自己的身心融入拉萨河水中。

我是沐浴节的参与者,在河边也搭起帐篷,过着颇具新鲜感的户外夜生活。我在朦胧的夜色中沐浴、嬉水、喝茶、饮酒,围着篝火听人们讲述那些故事,听着老者讲述沐浴节的传说。

相传,在救援的时候,人间并没有医生。所有的医生都是天神旺波杰青派遣下来的。被派下的医生们背着药囊,沿着七色彩虹搭起的长桥,一步步走向人间,给被穷苦和疾病折磨得困苦不堪的藏民行医治病,赶鬼驱邪。

当医生们老去得不能骑马和背负药囊的时候,就要回到天神旺波杰青统辖的天庭去,去那里返老还童。年老的医生返回天域时,仍然要循着彩虹天桥,在全部藏民的视线之中艰难地向上爬去,直到消失在蓝得不能再蓝的深邃的天空。

有一位神医特别地得到藏民的拥戴,被大家尊为“弥拉”,也就是药神。

当他回到天域不久,一场无比凶猛的瘟疫席卷了雅鲁藏布江两岸广袤地域。岸边到处横陈着黧黑发臭的尸体,帐篷里时时都传出奄奄待毙的患者的呻吟。藏民们高高地举起双手,向天空苦苦地哀告着:

“药神弥拉啊,请你睁开慧眼吧!请看看我们的悲惨境况吧,请你重返人世间吧,救度那些被瘟疫和恶疾戕害的生灵吧!”

这些声音是惨烈的,是哀愁的,是高亢的,一直传到正在天国乐园中静养的药神弥拉耳中。他痛苦万分,心急如焚,赶紧到天神之王旺波杰青那陈述人间苦难,请求天神之王允许他重返雪域雅鲁藏布江。

神王旺波杰青说:“人有人的王法,神有神的铁律。你已经去过一次人间,按理是不可能被允许再去的。我姑且念你心诚意坚,医术高妙,限你七天七夜时间解救藏民,扫除瘟疫。如果超越期限,那天上的神罚是无情的。”

药神弥拉马上苦苦思索对策。他清楚,要用七天七夜时间走遍藏区,走遍雅鲁藏布江沿岸,为千千万万的患者医治疾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但他又不敢违背天王的旨意,因为这样的话,后果会更加严重。

想清楚对策后,弥拉就把自己化作一颗“嘎玛堆巴”星星,让自己的医术、药物以及一颗爱民之心通通地化作光芒,辐射到了雪域人间。

也就在弥拉化作“嘎玛堆巴”星星的这个夜晚,拉萨有一位病得快要死去的姑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药神弥拉正站在城东南的“奔巴日”高山之巅将药物撒向人间。药物撒在山上,山上长满了药草。药物撒向拉萨河,河水变成药水。

于是,姑娘毫不迟疑地挣扎着爬向河边,将全身浸泡在拉萨河里。很快,奇迹出现了,那让她痛苦不堪的疾病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疲软不堪的身躯,一下子就变得精力旺盛。那黧黑干瘪的皮肤,一下子就变得白皙光洁。那黯淡无光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炯炯有神。

正式在这位姑娘的身体力行之下,全城病人都一起挣扎着,爬向附近的溪、沟、河、湖,奋力洗濯自己的身体。很快的,大家的疾病瞬间消失全无。

得到解脱的人们争相向药神弥拉欢呼膜拜,恳求他年年光芒照耀人寰,医治众生的身体疾病和心灵创伤。弥拉爽快地答应了。从此,这颗药神化作的“嘎玛堆巴”星星年年初秋出现的时候,就是藏民们的沐浴节进行之时。

这则传说很动情地感染了我,我站在拉萨河边沐浴着,思考着,知道这神话虽然虚幻,但沐浴节的现实意义和科学道理却是不可忽略的。西藏冬春特别冷,人们天天用皮袍或者厚氆氇裹身。夏日雨水多,高山化雪,江河陡涨,洪波巨浪铺天盖地,除少数勇敢者,大都不敢下河洗浴游泳。初秋就是最好的洗浴季。

过去的旧西藏,还有可怕的“夏季法”。这法律规定,妇女不可以在田野洗头、洗澡,因为这样会得罪地方保护神和水神,从而降下摧毁庄稼的冰雹。

到了秋天,雨水季过去,洪水消退,江河清澄而洁净。据藏天文历书记载,初秋之水有八大功德:一甘,二凉,三软,四轻,五清,六不臭,气饮时不损候,八喝下不伤腹。这时沐浴,是最好的。

初秋夜浴虽然有些寒冷,但长期生活在高寒地带的藏族群众还是可以承受的。连续七夜的沐浴,涤去身上的污垢,增强身体的抵抗力,对于藏族居民来说,是一个良好的习俗。

在浓郁的酥油茶香味中,在青稞酒浓烈的醇香间,在攘来熙往的人群里,我全身心地沐浴于高原清凉的河水中,我为藏民的身心豁达而高兴,为民间的美好传说而深感科学道理厚重,为沐浴节的设置而感到折服。

沐浴在拉萨河中清凉的水里,我望着那“嘎玛堆巴”星星,望着热闹的藏民在欢度自己的沐浴节,就又高兴地把身上的污垢和心灵的疲惫通通地洗涤而去,将新的希望掬入双手,然后上岸。

我要把新希望连同沐浴节装入背囊,重新步入自己的旅程。沐浴在高原清凉的河水后,前方的路更需要稳稳当当地去履行。

 

你可能也喜欢这些

赞助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