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忠佩:欸乃一声山水绿

作者: 洪忠佩 来源: 文学报 时间: 2019-11-23 14:04 阅读:

清华大河长滩的河湾,带着弧度,是山峦木竹与河水合成的幽深。河湾、河埠,以及石碣与拱桥,宛如大河长滩悠长丰饶的刻度。而时光在河湾的水面上,仿佛是静止的,能够拨动时光之轮的是苍鹭飞过河湾的掠影,是村民在大河上的竹篙点水,还有木橹在橹担上摇荡的欸乃之声。

似乎,我走进的是河东先生《渔翁》的诗境。虽然,柳镇在江西做官时,柳宗元曾随父入赣,他却没有到过婺源。因为,婺源那时隶属徽州。在南方婺源,一条河流的河面仿佛是一个地方人文生态的一面镜子,映着的却是人们的生活习俗与家园情感。譬如同属清华的洪村嘉庆十五年(1810)的“奉宪养生”,以及清华水下游漳村乾隆二十五年(1760)的“养生禁示”。立碑勒石,公议禁河禁渔,在婺源民间由来久远。往往这样的公议禁示都充满仪式感,透出的都是民间的生态意识。所有这些,应是婺源先民对家乡河流最好的约定俗成与相沿成习吧。

河流的走向,与人一样,那也是在大地上的行走。想来,人与河流之间,就像人与村庄、大地的关系是一样的。我们走进清华古镇,在徜徉老街与彩虹桥的同时,目光立即会被大河长滩的旖旎所牵引。事实上,它是发脉于婺源北部的浙源与沱川,并在沱口汇流。然后,流经花园、杨村坞一带,水面就缓了——它的前方是清华水,并由婺源的星江汇入鄱阳湖,以及长江。

这条大河,当地人叫大河长滩,俗称养生河。鱼,以及生活在水中的生灵,是一条河流的寓言。而水,生活在水里的鱼,以及沿岸世居的村民,却是一条大河在时光中的秘密。

沿河两岸是绵延的峰峦,粉墙黛瓦的村庄,还有香樟、枫香、翠竹、乌桕、茶园。那古樟的树荫,还有树丫向着河面的伸展,俨然是一片自然的幽境。而碧波荡漾之中,是鱼群穿梭,野鸭游弋,苍鹭飞舞,给人以自然生态的视觉享受。尤其那烟雨与雾霭,在满是香樟与翠竹的河岸交织的时候,以及夜晚在一片皎洁的月光下,那种缥缈与迷离,一如幻境。

然而,一条大河的流程再远,还是难舍沿岸村庄的溪畔人家。村庄的人也一样,能离开村庄的河流吗?像杨村坞的祖祖辈辈一样,新溪是从小喝着大河的水长大的,少年就在河里摸鱼弄虾,甚至名字都与河流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他似乎比村里其他人更懂得河流的脾性——河水是清了浅了,河里的鱼是多了少了。好些年,新溪对家门口的大河像着了迷似的,悉心地呵护着,他用自己的方式与村庄的河流对话——清河道,修河埠,放鱼苗,沿河发展生态种植养植,把一条曾经无人问无人管的河流变成了养生河。让新溪感到欣慰的是,那些几乎失去了踪影的“野鱼”,还有河鳖,又重新回到了大河。他理所当然地成了村庄的“河长”,邀上从小在河边一起长大的伙伴,加入到了管护养生河的队伍之中。只有生活在大河边的村民,以及到大河亲水赏鱼的人,才能读懂大河长滩养生河的意义。

大河的流淌,是水在说话。而自由自在游弋的鱼与虾,是否是一条大河的呼吸呢?显然,每天能够守护,或看到一条河流流淌的人,是有福气的,他心中分明多了一分滋润与诗意。

啄鱼鸟扑棱棱地掠过,水面上泛起一层层涟漪。远远地看去,云朵好像飘在河面上,而河面上的倒影呢,俨如水彩画,展现的是乡村生态之美。河岸边,有人在撩水,有人在戏鱼,更多的是路过的人,情不自禁地停下来拍照。于是,一条河流的自然生态,“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开始滋养和润泽更多人的内心。

欸乃一声山水绿。随着木橹在橹担上的摇荡,那漾起的分明是婺源乡村自然山水与时光融合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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