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春:小区众生相

作者: 赵国春 来源: 原创 时间: 2020-03-21 09:26 阅读:

 

277332.jpg 

搬到盟科视界小区一年多了,与陆续搬来的邻居们也越来越熟悉了。这种熟悉来源于我每天早晨和晚上的散步,与大家自由自在地交谈,也来源于散步时的所见所闻。 

有福分的拾荒老人 

我们住的这个小区,是个远近有名的所谓的富人区。可在小区的九栋高层楼房里,有一栋厢房楼,朝向不好,是回迁居民住的。当时开发商考虑到动迁户在物业费等方面的承受能力,据说房子便宜,物业费也低,小高层没有电梯。我们刚搬来不久,发现每天早晚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挨个垃圾箱里翻东西。后来听我夫人说,这个老太太今年85岁,一个女儿住得离她很远,还生了个残疾孩子,家庭生活很困难。老伴也80多岁了,常年有病卧床不起,她享受的低保补助,也满足不了日程生活费用。我突然感到这位长寿的老人,是个没有福气的人。同时,我也仿佛感到了人间的几分凄凉。

从此以后,我夫人不仅把自己家用过的矿泉水瓶、纸壳箱、废旧报纸给她留着,还把在外边散步时捡到的瓶子给攒着,早晨下楼遛狗时,一起用塑料袋拎给她。老太太收下这些废品时,双手合在胸前,用做揖的方法感谢大家,如果你细心看着老人,就会发现她眼里含着泪水。

老人的生活境遇,被小区里的人们传得知道的人越来越多。现在每天早晨给老人送废品的,已经达到几十人。有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也参加到支持老人的行列。

每天早晨当我看到一个个人,从自己门栋里为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拎出废品时,我顿时感到她是一个幸福的人。她是一个让人尊重的人,一个靠自己的辛勤劳动创造财富的人。只是我们不再忍心看见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步履艰难的样子。我们都来帮她一把吧,她是我们母亲的同龄人。 

有良好家教的朝鲜族兄弟 

昨天,小雨下个不停,我们在小区院里散步的活动只好暂停。我和妻子来到院里的一个小木结构的亭子里,有一个中年男士在向远处眺望。看到我们走上小亭的台阶,他便与我们搭起话来。后来,我从他的口音里发现他不像本地人。我一问才知道,他是老家在尚志市的朝鲜族人,姓白,今年47岁。

说起朝鲜族,我们汉族男人最羡慕朝鲜族的男人了,人家的女人多贤惠,男人多潇洒。他说:“我们从小就受到爷爷、奶奶的教育,男人是在外面干事业的,家里的事都交给夫人来做。如果男人在外面没有什么事业,或者说没有什么本事,那么在家里也只好干些家务活。”

后来,我们的话题说到他从事的职业时,他用那不太流利的汉语向我介绍了他的创业经历。

上个世纪90年代初,他和夫人一起来到哈尔滨市,每天在市场练摊卖朝鲜族咸菜。当时和他一起卖朝鲜族咸菜的有几十人,后来有的吃不了那个苦,纷纷去韩国打工去了,他每年至少也能挣30万元人民币。这样一来,给他创造了一个更好的发展事业的机遇,虽然后来也有些汉族人卖朝鲜族咸菜,但都没有他的正宗,渐渐地倒闭了。他没有就此罢休,而是越干事业越大。

现在,哈尔滨市30多家超市里,都有他家生产的朝鲜咸菜出售。他在黎明大市场那面,还建了一个加工朝鲜族咸菜的工厂,雇了30多个员工,每年为国家纳税达到100多万元。

在教育孩子问题上,与我们汉族大不相同。他有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儿,从小他就教育女儿长大了要自强自立,不能依靠父母。上大学期间,每个月给女儿生活费1500元。从拿到毕业证书的那个月起,就不再提供生活费用了。前两个月,他知道女儿就要拿到毕业证书了,可没听到女儿和他说。他沉不住气了,问女儿毕业证书什么时候到手,女儿说下周才能发下来。“那这个月的生活费我只能发给你7天的。”女儿不解地说:“爸爸,你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你留着那么多钱,打算给谁用啊?早晚不得都给我吗?”

他的回答是干脆的:“那不一定,我该给你的一定给你,其余的在我晚年时,一起捐给社会慈善事业。而且,你读书这些年花我的12万元钱,从你参加工作开始,每个月还我一部分。”

有一天他说女儿让他帮助买台车,他说:“等你工作后,攒到3万元钱时再找我,我再给你出3万元,买台一般的车先坐着,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更换。”

他说:“你们汉族人有的孩子要啥给啥,最后把孩子给宠坏了。为什么你们汉族人喜欢说一句话:‘富不过三代,’因为家庭条件好的孩子,再也不愿意去奋斗,不愿意去吃苦创业。”

我们何尝不想让孩子去创业,有时侯真的狠不下心来。 

有人情味的隔壁邻居 

我家搬到这个小区后,我最先在院里见到的一个人,就是我家的隔壁邻居,姓姚。除了我们几乎是同时搬来的原因外,他还是一个愿意散步的人,更愿意看院里正在进行的施工,有时候还帮助看着施工质量。

老姚比我年龄小,我们习惯这样称他。他有很丰富的阅历,在省政府机关当过处长,在基层挂职时当过区委副书记,还在省政府当过秘书,老家时海伦市的。现在仍然在省里一个厅局当处长,从他的言谈话语中,可以听出他是一个有素养的人,我也愿意和他一起散步闲聊。

他是一个很在意自己生存环境的人,每天早晨起来,就到他家门前正在铺步道板的工人那里,帮助出主意。去年,刚搬来的时候,为了让工人们保证施工质量,他跑回家里拿出自己存了多年的两瓶白酒,给了两位正在干活的青年工人。据说,他是一个喜欢收藏酒的人,当年也是个喝大酒的人,后来因为心脏出了毛病,白酒一点也不敢喝了,家里收藏的酒有上千斤。后来,那门前的路铺得就是比别处好。路面平坦,下大雨时还两面顺水。

他是一个体贴工人又知道怎样与他们相处的人。前不久,工人们在他家楼后修楼房四周的水泥台,他又回家拿了两盒玉溪烟,给了两位工人。后来两位师傅把活干得非常地道。我们一起散步时,他才说出了这个小秘密。

后来,我们散步时走到三号楼门前时,发现铺的步道砖起了下来,正准备重新铺,我问他:“修这段路可没有人再给工人们送烟和酒了。”老姚说:“明天我还得给送,我儿子就住在三号楼。”大家听完,哈哈一笑,可老姚是认真的,第二天真的又拿出两盒烟。

几件小事可以看出老姚是个有心人,是个细心人,还是个热心的人。民工们也被他的这种认真负责的精神感动着,干每一样活时都比原来更加认真了。 

古道热肠的李绪臣 

手里拿着纸和笔,在我们居住的小区院里,不论清晨还是黄昏,见着散步的人,就主动和人家打招呼,问人家住在几号楼、几单元,让人家填表登记。这位长着四方大脸,身体结实的中年男士,就是被我们邻居称为有一副热心肠的李绪臣。

我和他相识有十几年了,可真正了解他的为人,还是从成为邻居开始的。去年,我们刚刚搬到这个小区后,一些邻居都自发地起早散步。几个人一边走着,一边漫无边际地聊着。走着走着就走出了感情,聊着聊着就聊出了友谊。

时间一长,我们这些要好的邻居们,每天早晨散步后,都自觉地来到了院里的木房子继续调侃。我真的记不清是谁说了一句:我们成立个晨练队怎么样?大家你一言,他一语的都响应了这个提议。那得有个负责的,后来我们一直推荐了李绪臣担任秘书长。大家都知道这个秘书长,既没有编制,也不给报酬,只是给大家服务,可绪臣愉快地接受了。我们也没有想到,这个民间的选举的秘书长,还真的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做,虽然他没有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忙,可工作性质真有点相同。

看着绪臣每天露出的笑容,我看出他是一个热心为大家做事的人。从那时起,每天我们散步时,就看到了绪臣手里拿着那张事先划好的通讯录,见着邻居就让签名登记,很多人都愉快的填写了,可最初也有不理解的。

说他古道热肠,是在他后来的组织邻居们聚会时,逐渐发现。通讯录上登记的由最初的几个人,到现在的50多人,都是由他一个人一个人追着人家填的。后来有人建议,在网络上想建一个“盟科视界健身俱乐部QQ群”,他找的了邻居马俐,很快就建成了。

王秀玉有几天感冒了,早晨没出来散步,绪臣代表大家关切地表示问候。让王秀玉很是感动,感受到了邻居门和谐相处的温暖。王子云老爷子腰扭了,他也打电话问候。王立国父亲住院,他开车拉着我去医院去探望。

今年的元旦前夕,他绪臣发现我们几个要好的邻居聚会,都没有带夫人。元旦放假期间,他把我们几个和夫人一起请到饭店,举办了一个小规模的迎新年聚餐,后来我们再聚会时,家里人都很支持。

真正让绪臣操心多的,还是小区业主委员会。虽然策划时老姚和王老爷子等人都积极参加了,可具体落实就得他这个秘书长费心了。从网上下载相关文件,和邻居跑街道办事处,陪王老爷子去物业,没完没了地协调,没头没尾地张罗,目前还是没有着落。

有一天,我从外边吃完晚饭回来,在走廊里见到他们几个小兄弟正在打乒乓球,他看到我后突然说:赵哥,今天我郁闷了,我想喝酒,我问他因为啥郁闷,他说到桌上我再说。我们几个一拍即合,来到我们后院的一个小饭店,小酒喝上,我听他一一道来。

原来是有热心的邻居,在筹备业主委员会上积极性高,也懂业务,因为他出差回来发现成立业委会的事没有往前推进,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埋怨他几句,绪臣有点吃不住劲了。觉得自己忙前跑后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怎么让人家数落一番,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我一面安慰他,一面说那个邻居的不是。你还真把绪臣当成联合国秘书长了,人家纯属于尽义务,我们得理解,人家图你什么呀?

几杯酒下肚,绪臣说:赵哥,我听了你说的这番话,我心里好受多了,要不我真的挺郁闷的。那几位小兄弟都安慰他,那次我可看到了,郁闷后的绪臣,是啥样子了。 

体贴入微的王秀玉 

认识王秀玉女士很晚,她刚来到这个小区时,也很少出来散步。偶尔看她出来走一走,因为没有人引荐,我们也没有近距离接触。

有一天,我们楼栋的邻居王老爷子和我们散步时,向我们介绍了王秀玉的情况。她在省冰上后备人才培训基地当主任,曾经是国家级运动健将,早在70年代时,她曾经荣获过国家短道速滑冠军。听完对她的介绍,我再看看王秀玉走路的姿势,觉得真有运动员的风范。

我佩服她曾经取得那么好的成绩的同时,也深为我们这个小区邻居中藏龙卧虎,感到由衷地骄傲。

我们认识以后,经常在小区里散步时遇上,谈工作、谈生活,谈时事、谈养生。有一次因为说到每天因为工作没完没了的应酬时,我说喝酒之前,最好要吃点东西,点心、方便面、八宝粥什么都行,把胃粘膜先盖上。我说者无心,她听者有意,后来有一次她要去吉林参加第十二届全国冬运会,邻居为她饯行时,她提前为每个参加宴会的人,买了一个小蛋糕,说喝酒前吃点东西,省着胃难受。那天,大家都没少喝,除为她饯行高兴外,就是因为吃了她买的点心,我们才心有底的。

后来,我们几个邻居老弟谁请客时,她都提前买些水果,让人给送到餐厅,等大家一到,就可以品尝她招待大家的礼物。她从吉林比赛回来我们为她接风时,她又给大家带回了第12届全国冬运会的吉祥物——林林。

表面看她是个老大姐,因为是运动员出身,我们看出她为人处事干脆,有些男人的性格,可对我们这些邻居,却是很细心的。去年冬天,哈尔滨的天气很不好,傍晚我们散步时,常常遇到由于低气压造成的阴霾天气,我们有时呼吸都有些困难,可已经走习惯了,又不能马上停下来。第二天,王秀玉为我们每人发了两个口罩,眼看快要间断的散步活动,我们又坚持下来了。后来,我每次戴口罩时,都想起她来。

王秀玉从此不仅人缘好,在我们小区院里,也有很好的狗缘。我们一起散步时,常常遇到牵着狗散步的邻居,她不但和邻居大招呼,还和小狗大招呼。一个个小狗见着她,就象见到自己的亲人一样。我真的很佩服她的耐心和记忆力,院里的几十条狗,她几乎都能很出名字来。有时她在前面专心致志地走着,突然感到后面有人推她小腿,她回头一看,是邻居家的小狗逗她玩呢。后来,我才知道他家也养个小狗,所以她喜欢小宠物。

 忠实读者王立国

前不久,突然接到邻居王立国给我发来的一个短信:“这两天略染风寒在家卧床,有幸拜读完您的大作《荒原上的冷暖情怀》,读完后基本上风散寒尽了。两天来我的灵魂追逐着你成长的脚步完成了一次生命的旅行。一组组发黄的老照片,一个个搪瓷脱落的老茶杯,远在40多年前在医院里吃的白面馒头在今天的盟科永远不会在有了,可哪有迷漫了我们童年所有幻想的霜花还那样的刻骨铭心。记得我的第一首小诗《小城,浅蓝色的港湾》是和您同一年发表的,我们有大致相同的经历,同一块黑土地,给了我们共同的命运,如果说生命中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令你我梦绕魂迁,那就是你笔下的北大荒!我真的很爱你,希望能看到你更多更美的佳作!”

有一天,立国摆上酒局为我接风。我在20多年的《北大荒文学》合订本中,赵到了他当年发表的诗歌,还有他的好朋友张令江的一首诗。我都分别给复印了下来,参加宴会去前,我都装在我的兜里。

开杯酒喝完了三口,一大茶杯酒几乎要喝光了,看他的架势还要单独给我敬酒,我马上打断他的提议。我说我有个小节目,希望你们让我表演完再喝这杯酒。他们答应后,我马上从怀里掏出了给他复印的诗歌稿,他看了看激动得把杯中剩的酒都干了。他刚要说话,我说我还有话要说。我又把给他朋友张令江复印的诗稿也拿了出来,他又激动了,只好再喝一口。

后来,我的邻居任重远小弟笑了,从他的笑里我能看出他们好像又什么预谋。在我的追问下他道出了实情,原来喝酒前他们商量好了,想要灌我一通,让我多喝点,没想到让我捷足先登了。用他们自己话说:“我做了功课,事先有准备而来,他们没有做好功课,才处在被动之中。”

 

微信图片_20200321093237.jpg

国春,山东省邹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中国传记文学学会会员、北大荒作家协会主席,北大荒博物馆原馆长。著有散文集《荒原随笔》《心灵的倾诉》,传记文学《荒野灵音》《一个女作家的遭遇》共21部。散文集《永远的记忆》获第八届丁玲文学奖,传记文学《北大荒的“管天人”》,获中国第三届传记文学奖。散文集《生正逢时》,荣获第三届冰心散文奖,荣获中国散文学会“特殊贡献奖”,出席中国作家协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传略收入《中国作家大辞典》、《中国散文家大辞典》《东北文学60年》《黑龙江文学通史》《黑龙江文学艺术名人》等书。

赞助推荐